智节就这样跪在母亲面前,听着母亲大声训斥。可他不管,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第一次见到漱礼。
春日阳光正好,乳母抱着智节上了马车。刚满三岁的他今日要跟着母亲去姨母家做客。后面的马车里装满了礼品,恭贺姨母新生了一位小妹妹。
闻见芍药香,就到了姨母家。智节挣脱了乳母,下了地。他已经做了哥哥,怎么还能是个小孩子样子呢?随着大人给姨母见了礼,就看见襁褓之中尚在沉睡的妹妹。
“你姨父还没给她起名,我们现在只唤她礼儿,望她以后是知礼守礼闺秀。”姨母对着智节说。
智节懵懂,并不知道什么是“知礼守礼”,只觉得妹妹的脸粉妆玉琢甚是可爱。他轻轻摸了一下妹妹的脸,她的小嘴嘟起来动了一下。
“妹妹动了!她定是认识我!”智节喊起来。
周边的大人们都笑着说妹妹这样小,还不识人的。许是笑声太大,也可能是饿了,礼儿“哇”地大哭起来,乳娘赶快抱下去喂奶。
智节心里觉得,定是妹妹认识自己,不喜大人们那样说。
姨父给妹妹取名“漱礼”,智节那时已刚刚开始写大字。他缠着母亲教会了自己那两个字,日日练习。
“母亲,我与表妹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我不能没有她,请母亲帮我求取漱礼表妹!”智节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她何曾与你青梅竹马?不过是你一厢情愿!”母亲怒其不争,眼中泪水已经噙不住。
一厢情愿吗?智节想起小时候的漱礼。那一年漱礼三岁,姨母家的芍药开了,她办了宴席请人赏花。自己一进园子,看到的就是花丛中的漱礼。她笑着一次次打开乳娘的手,一定要摘那朵千层大紫赤芍。
母亲拉着自己走上去,说哥哥陪你玩耍,你莫要摘你母亲最喜欢的花。漱礼甜甜喊了声表哥就拉着自己去玩九连环。
那天漱礼的姑表亲也在,她没有拉他的手,也没有同他玩九连环。
“母亲,漱礼与柳家公子并不相识,姨母怎可……怎可……”
“住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漱礼是谨守礼法的闺秀,你不要败坏了她的名声!”
谨守礼法吗?智节想起了面人,想起了兔偶,想起了梅花洒子笺。
漱礼是女子,不能出门,东京河口章家的梅花蕊子酥自己总会买两份。姨母见到自己总会夸赞,却从来没有提过漱礼是否喜欢。
智节想到自己房里满满两箱的小玩意。面人许的嫦娥、樊记布庄的缎子、孙家货郎的毛子面兔偶,漱礼总是请了乳娘出面,说自己不喜欢,多谢王家表哥。
唯独自己从舅父家的表妹那里诓来的梅花洒子笺,漱礼托了姨母要了回去。当时的理由,似乎是“本是闺中胡乱玩耍,上面漱礼手书字迹散乱,不敢见人。”后来姨父还专门送来了几个名家拓本,说供自己赏玩。
都是礼法吗?智节想,为何自己也守了礼法,却对漱礼念念不忘?
“母亲,儿想再见一次漱礼,请母亲应允!”
“混账!漱礼已经定下了亲事,如何能再与你相见!前月漱礼与你所言,难道你都忘光了吗?”
前一个月,自己见过漱礼吗?智节想起来,见过,就在姨母家的花厅里。漱礼手边有一盆单瓣银月金丝芍药,暖房催了,早早地开了花。自己进去时,姨父、姨母正笑着与漱礼说不如将园子里的芍药全陪嫁给她。
“表哥请自重。漱礼与柳家公子并不相识!”
“若不相识,自不相爱,你怎能嫁给他?”
“爱与不爱,有什么分别?爱不过是揽镜自照时浮现的光影,徒自迷幻本心。我嫁与谁,他都是我的夫君,我自以夫妻之礼相待。殷勤照顾,勿使恼怒,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