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厢,容悦卿触景伤情,再度到旖醉楼喝了个酩酊,宿夜未归。
那一厢,投胎成自己异母妹妹瓜尔佳长欢的清扬,被连嬷嬷安置在雅致的妤姮轩东暖阁中,牛初乳、粟米羹,精精细细地喂养着。
待到奶足汤饱,清扬向连嬷嬷施了个眼色,叫她摒退众婢,独自伺候着安寝。她本欲趁着夜深人静叫连嬷嬷将半年来府内府外的情形仔细讲来,怎奈才出生头一天就经历了那许多纷扰琐事,在这个早产体弱的小格格长欢身体里,不论清扬如何强打精神,亦是感到体力不支,精疲力竭,不待连嬷嬷讲得几句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连嬷嬷望着清扬睡得酣熟的小脸,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个慈母般的微笑:这小小的一个璧人,怎的如此精致可爱!她将清扬身上的小锦被又掖了掖,心想,纵然是九层天上的大神,一旦降世临尘也毕竟投了**凡胎,到底逃不过凡人的各色需求——吃、喝、拉、撒、睡,要一一经过去。
听得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声,连嬷嬷见清扬睡得沉了,便起身到外间的小榻上歇了。她后背一沾床,方觉腰眼跟脊背都酸溜溜地疼了起来,到底年逾五旬,体力衰退,筋骨也不济了。想来也是多年未带过婴孩了,上一次还是儿子烽烟小时候呢。
她的儿子,纳兰烽烟,是个极拔尖儿的男儿。双十年纪,已在宁古塔守军中当得了副将,一身功夫同少将军清扬师出同门,将军鹤鸣还在世时也常常点拨,这两人作古以后他便成了军中武艺第一高之人。而且,此子笃循百德孝为先的道理,是远近闻名的孝子忠臣,在军中城中都存有极高威望。
连嬷嬷正想着自己的儿子,便听得窗外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唤:“额娘!”
她一激灵,望向窗口,然而只见树影在窗纸上投射下摇摇曳曳的乌影儿,其他什么都没有了。她以为自己过于思念儿子,以致听岔了,却忽而又听得窗棂被敲了三敲:“额娘,是我。”
“烽儿?”连嬷嬷赶紧披上一件外氅,轻手轻脚开了房门,着实吃了一惊:“烽儿,真是你!”
门外,浅浅淡淡的月光洒在纳兰烽烟斑驳的血衣上。他一个七尺高的男儿,身上仅着一见白棉布的中衣,已经几乎被鲜血浸透了,皂色的裤子想来也是染了血,只是看不出罢了,原本干净的面庞上几道狭长的伤口也潺潺流着血。
连嬷嬷一惊,这个做额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似的,拧着劲儿地绞痛起来,颤抖着声音低声问道:“这是怎的了啊?”
“额娘,我”纳兰烽烟脸色惨白,显然失血不是一时半刻了,他喘息着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进去再说。”
连嬷嬷探头瞧了瞧,好在已是夜深,四下寂静无人,便赶紧将儿子拉进了屋内,扶至小榻上安顿好。
“烽儿,谁将你伤成这样?”连嬷嬷一边帮纳兰烽烟止血,一边焦急地问道。
突然,雕着喜鹊登梅的屏风后面,婴儿摇篮内的清扬发出一声轻轻的娇哼。
纳兰烽烟立刻警醒起来,低声问母亲:“谁在屋里?”
连嬷嬷忙答道:“哦,是福晋诞下的小格格,交给我抚育着。”
纳兰烽烟皱了皱眉头,奇道:“您又不是乳娘,怎么不交给乳娘养着?”
连嬷嬷摇摇头,说:“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日后讲给你。先告诉额娘,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纳兰烽烟压低声音说道:“额娘,龙脉毁了!”
连嬷嬷手中盛水的铜盆“哐啷”一声跌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将寂静的沉夜划出一道刺耳的裂痕。这一声,把纳兰烽烟和连嬷嬷自己都吓得一跳,自然也惊动了妤姮轩内的其他人。
连嬷嬷慌乱地吹灭了屋内的烛火,拾起地上的铜盆,不知所措地原地转了一圈,方想起格格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