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着冰渣扑面而来,打脸上跟小铅子儿似的,铁丝网上挂的罐头瓶,叮里当啷响个不停。天地间灰蒙蒙的像团糨子,在锅里冒着泡缓慢流动。探照灯射出暗弱的光柱,扑满了飞蛾似的大片雪花,四下乱舞。
张四嫂萎缩在棉袄里,白天捂出的那点热乎气,现在正迅速地消失。高墙里彻底安静了,那个捏着嗓子唱小曲的女人,高亢流畅的尖声戛然而止,好像被突然堵住嘴巴,声音憋在身体里发不出来,正艰难地挣扎着喘粗气。
张四嫂在心里自言自语:“他们终于吃饱了。”
炮楼上的人在换岗,两个人见面寒暄几句,哈哈一笑,一个向上,一个向下,脚步声错开渐渐拉远。上去的人进了炮楼里,拉了两下枪栓,就把枪重重丢在一边,没了动静。下来的人还在继续走,嘴里哼着小曲,唱的是刚才被堵住嘴巴的女人,还没唱完的调子。那条大狗冲着声音征性的吠几下,被骂了一句,正夹着尾巴呜呜呜的讨好。
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张四嫂借着风雪掩护爬过最后的沟坎,前边就是她期待了好久的高墙。那高墙下就是她记忆已久,谋划已久的狗洞,只要到了那一切就都好办了。白天她远远的绕着高墙观察过,狗洞应该就在这附近。那时她站在山腰上向这里眺望,青灰色砖墙下那个半圆形的窟窿,黝黑深远看不到头。从山腰直视这里,正对着狗洞;现在她望着山腰的方向,朦朦胧胧的好像也是直视那里。
张四嫂猫着腰,狗似的在地上爬,回忆着关于狗洞所有能想起来的标记。她忽然想,自己要是条母狗就好了,就可以嗅到高墙里那条公狗留下的尿味。那条公狗真的很键硕,发情的时候野蛮粗鲁,英勇无畏,什么都挡不住它那股冲劲和斗志。
她曾不止一次远远地注视过那条狗。
也许是那条公狗给张四嫂带来好运,她顺着墙根爬出没多远,就找到了那个狗洞。昨夜的大雪把狗洞深深掩埋在石墙下,在黑夜里摸索只靠感觉寻找,真的是运气。
现在要做的就简单了,按她的想法,只要把这个狗洞挖出来,再像狗一样从洞子里钻过去就好了。
狗洞埋在积雪下,风把雪抽得像石头一样硬。张四嫂用手去刨,手指头快刨断了也没抠出个像样的洞。她靠在石墙上歇会儿,天像个倒扣的黑锅底,死沉死沉的,背后的墙在锅底下直立挺拔,宁折不弯。在家里想的好好的,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这场雪会把狗洞盖住。
张四嫂埋怨自己,这么简单的事,她应该不用想也知道。这么厚的雪,狗洞那么矮,雪还能不盖住?
家里有把锛子,尖尖的头,柞木柄,本来是棺材铺刨木头用的。她丈夫活着的时候跟借来觉得好用,就赖着没还回去。来的时候她还看到了,就在窗台上搁着。当时想,也许这东西带上会有用,万一狗洞小了还可以凿大点。
想完她就骂自己傻。
那么大个狗,肥的跟牛犊子似的都能来回钻,她家孩子都快饿成黄鼠狼了,咋就钻过不去呢。
现在她肠子都悔青了。
张四嫂靠着墙快睡着了,身上越冷她就越抽抽,俩屁股蛋都冻木了。再坐下去她怕屁股下的雪化了,再把棉裤给冻上,扯破了漏出后边的棉花,回家没得穿不说,看着也磕瘆呐。不行,还得继续想办法把这块雪刨开。
昨晚刚下的雪,冻还能冻多硬。她鼓了鼓劲又站起来,屁股上呲啦一声,摸了摸还好没破,只是有层冰嘎巴。拧着身子在屁股上拍了拍,然后用脚用力跺几下狗洞上的积雪,脚后跟就像踹到石头上,只陷下去酒窝大小的坑。
这可咋整?张四嫂蹲下来用手摸踹出来的坑,坑的边缘整齐光滑,就像在石头上刻出来的。用拳头朝里怼两下,不行!拳头疼得受不了。她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