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站在船头,一张削瘦的脸苍白中泛着青灰近一个月的舟船劳顿,让他原本就不算健康的身体,越发的瘦弱了起来
只是离开了半年多,终于重又回到了天下的中心,这份兴奋,让王雱又重提振起精神,贪婪的看着沿途的一草一木、一人一屋
汴河两岸的风物百看不厌,一座接着一座的横跨汴河水面的虹桥是让他心潮起伏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城墙,没入云霄的铁塔,岸边的青青杨柳随风轻舞,无数行人车马走在路边、行在桥上离着东京城尚还有十里,周围的屋舍便已经是鳞次栉比,富丽繁华之处,王雱经历过的州县,无一处可以比拟——这一座城市才是他立足之地
巨大的官船在码头上停了下来,一名内侍就站在栈桥上天子派了亲近出城迎接王安石这名宰相,并招王安石进京后即刻入宫相见
王安石在朝野中的地位声望,如今已是极高
没有朝廷安排,主动出城来的官员多达数百人不仅仅有想在王安石面前混个脸熟的低品小官连衣着朱紫之辈,也来了许多,不仅仅是几个与王安石关系紧密的官员一见到王安石抵达,这些官员便蜂拥上前,只是看到内侍带来班直护卫,才不敢有所骚动
与吕惠卿、章惇、曾孝宽,还有王安上、王旁和韩冈——弟弟、儿子和女婿——一一打过招呼,王安石跨上了内侍牵来的御马,在旗牌官和一部鼓吹的引领下,当先向着东京城而去
韩冈与王雱并辔而行今日再见大舅哥,瘦得脱了形的样子让韩冈吓了一跳不过王雱的精神极好,在马背上左顾右盼,絮絮的与韩冈说着闲话,畅叙离情
途径一座码头,王雱突然指着从栈桥下来的两条延伸至库房的平行线:“那是轨道?”
韩冈惊异的看了王雱一眼轨道和有轨马车从提出到实现,总共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韩冈尚未在送去江宁的信中提及此事,王雱怎么就知道了?
透过韩冈脸上的表情,王雱明了韩冈的疑问:“是前日在南京泊船时看到的,去年南下时还没见到,所以就找人来问了一问,没想到竟然又是玉昆你的功劳”他又笑道,“难道玉昆你不知道汴河上每天有多少艘船北上南下吗?金陵的酒店门前,现在都挂着热气球还有不少好事之人,四处张罗着要造飞船,上天看一看风景”
韩冈呵呵笑道:“这不是我的本事,是七十二家正店的功劳”
东京城中的七十二家正店,不仅仅在东京城中有着莫大的影响力,同时也是天下酒楼的仿效对象七十二家正店门前扎起彩楼欢门,天下酒楼门前也都少不了用绸缎和竹竿凑个趣现在既然七十二家正店都开始在门头出放起热气球,甚至用挂下来的条幅为自家打广告,汴河沿岸各城市中的酒楼,当然也不会甘于后人——
“说得也是”王雱点着头
抵京城,王安石便被召入宫中,入内面圣而王雱虽然是王安石的儿子,但在朝中就都是大宋的臣子,身份不同,地位有别,自然不能一起入宫向一群相熟的友人告了罪,与请了假的韩冈在宣德门前候着至于王旁,则是领着吴氏和家人去安置
刚刚坐定下来,就见到一名内侍,背上帮着长条包裹,带着五六个班直向着城北面的陈桥门过去王雱认识那一位内侍:“是刘有方……”
“大概是相州之事前日韩稚圭又上辞表,诏不许昨日听闻将由淮南节度使迁任永兴节度使,续判相州升了一级,算是冲喜”
韩冈说得很轻巧他从来没有见过韩琦,自他任官之后,韩琦这位三朝宰辅、顾命元老,就已经出外,回到相州任官,再也没能重返政事堂虽然韩琦在朝野之中的影响力极大,给王安石的变法事业平添了无数阻力,但对韩冈来说,这位他在千年之后并没有怎么听说过的前任宰相,也只不过是个并不关己的符号人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