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闻名,私底下竟也干出这种私相授受的龌龊勾当!这箱子里恐不只几万金珠,怕还压着十几个罄竹难书之徒罢!”
“为师不是告诫过你么,登高——易跌重。”卢旻倒是坦坦荡荡的一摊手,笑着看向谢冕。
好个登高易跌重,严杨刘马之徒意图拉拢他已久,怕也不知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
谢冕转过头去嗤笑一声,并不作答。
谢冕轮廓其实随父多些,面部线条也冷峻,笑时还好,不笑时一层薄薄的清傲便浮上来,教人觉着他其实是看不起任何人的。
“既然看完了,那就请吧,谢主簿。”卢旻笑着抬了抬手,继续喝他的茶。
谢冕冷冷道:“你不怕我检举你?”
卢旻面上依然挂着那副笑意,仿佛那个笑与他的脸天生就长在一起,“你不会,检举恩师太过刻薄,你割舍不下。”
谢冕也笑,冷笑。
“那便走着瞧。”
他一直觉着卢旻的笑那天算是长在了脸上。
第二天谢冕就往上递了奏表。
卢旻从前为人清正,忠直敢言,尽管素来温文,平日里弹劾他的奏表也有不少。皇帝信他,让人读上一读奏表上的名,这事便笑一笑过去,然而那天名字读到了他的高徒谢冕。
皇上倒还有些好奇心,破格越级召了谢冕进殿详陈。
第三天。
上阳殿宣旨下来,大理寺卿卢旻,贪腐过巨,抄没其财,充入国库,夷九族。其余涉案官吏,依律惩处,以儆效尤。
谢冕检举有功,今大理寺卿一位空缺,擢其代卢旻之职。
废买囚相关条文,即日生效。
说是夷九族,其实卢旻出身贫寒,没那么多亲戚。母亲早亡,父亲前几年感风寒去了,也只有卢旻一个案犯要夷。
卢旻被抄家的时候谢冕也去了,就站在院中一个角落,看一班差役把一个个箱子抬到外面的大车上。箱子是早封装好的,一箱箱搬的很快,甚至还在书案上找到了一卷卢旻记好的账册,林林总总,无一缺漏。
他感觉他可能遗漏了什么,那根最关键的细丝闪了一闪,又隐入一团乱麻里,消失不见。
“谢,谢大人,有一封您的信——”一个小差役一路小跑过来,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道。
谢冕接了信,点点头,那差役顿时如蒙大赦,飞也似的跑了。
他展开信,字体工整峻峭,是卢旻的字。
朝中流弊难清,为师特设此局,登高易跌重,切切。
谢冕一瞬间就看懂了卢旻那日的笑。
他脸上风云变幻几番,骂了一句,傻子。
然后他破天荒的犯了卢旻给他的禁酒令,在一家酒馆买了两坛好酒,一坛自己喝了一夜,一坛在卢旻头七又喝了一夜。
卢旻死后谢冕偷偷给他立了个灵牌,第二年的时候在灵牌跟前供了一坛酒,两个时辰后揭了那酒坛的封纸,连坛带盏搬到院子里的石桌旁。
他喝一杯,往地下浇一杯。
谢冕的酒量很好,那天他却醉了,醉了之后连哭带笑的骂。
他骂卢旻是个古往今来天大的傻子,死了没人记得他,顶多传个半生清正名节不保;骂卢旻心狠,为了个劳什子云国,兵行险着让他去担这灭师的勾当。
他骂的累了,就喝一杯酒,然后给卢旻浇一杯。
然后他就叹气,说先生您何必呢,您是忠直的人,偏想出个把自己往泥里沉的法子。
大理寺我不稀罕管,小皇帝我也不稀罕帮衬,偏偏您一撒手,这两样最后都落到了我头上。
谢冕骂完了也说完了,像小孩子骂战弱势一方结语的“丢那妈”一样,恨恨的甩一句,有本事到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