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这个老农是程家的佃户。
所谓的借水,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偷水,偷程家的水灌溉自己的“自留地”。
当然,程园毕程老大人不会因为这种事儿而生气,毕竟成是宰辅之臣,气度和胸襟还是有的,不会肚鸡肠的那种程度。
自打他从官场上退下来之后,皇帝多有赏赐,至于程九到底有多少田地,连程园毕本人都说不出一个准确的数字,而且他从来就不是那种锱铢必较之人,更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和家里的佃户为难。
很显然,这个佃户根本就不认识程园毕。
其实,真正见过程园毕本人的非常之少。
至少,佃户们不大可能亲眼见过前任的“宰辅大人”,不认识他完全就在情理之中。
刚刚享受到一点田园之乐的程园毕非常愿意和明显比自己低了很多的老农交谈一下:“这位老哥贵庚了?”
“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多大年岁了?”
“七十二了,虚岁七十三。”
“已是古稀之人,身体还是如此轻健,真是难能可贵呀,老哥的这幅身板可比我要强的太多了。”
老农笑道:“吃了一辈子的苦,受了一辈子的罪,什么都不没有落下,也就赚了一副好身板。”
“你佃的是程家的田吧?”
“这一带全都是程家的田地,只能佃他们家的。”
“程家可曾苛刻盘剥?”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是说呀,程家人对佃户怎么样?”
老农脱下鞋袜,在引水渠中泡着脚,折了一根酸酸草在嘴巴里嚼着:“程老爷毕竟是当过大官的,和那些个土财主不一样。他们家的人还不至于和俺们这些个种地的为难,这佃租么也比别处稍微轻了些,附近的庄户人家都抢着佃他们的田地。”
程园毕曾是国之重臣,当然和那些依靠盘剥佃户的地主老财不一样,他们家的地租相对而言还算是很公道的。
平日里,那些个地方上名流士绅一口一个“造福乡梓”“普善一方”,类似的阿谀奉承之词滚滚如潮。但所有那些溜须拍马的言辞,都不如这个老农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更有价值。
“照老哥这么说,程家还算是不错的喽?”
“何止不错,已算是很好的了呢。”
一句很好,顿时就让程园毕心花怒放。
这可不是什么客套,更不是刻意的逢迎,完全就是陌生人的客观评价。
人这一辈子,若是能落个“很好”的评语,就真的非常非常的不错了。
“我们这些个做佃户的,辛辛苦苦一年下来,时常连东家的租子都缴不起,饿肚皮是常有的事情,吃饱了才算是稀罕呢。也就是这几年,佃了程老爷家的田地之后,才算是吃了几口饱饭,米缸里总算是见到了些余粮,托了程老爷的福了。”
能让附近的乡民说一句“托福”,本身已是极高的评价了,毕竟他们说不出那么多的溢美之词,每一句话都朴实到了极限。
听了这话,喜的程园毕鼻涕泡都要冒出来了呢。
“若是换做别的东家,谁敢偷东家的谁灌自家的田?也就是程老爷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么一点儿水,就算是被他们家的人看到了,应该也不会喝骂于我”
程园毕笑道:“那是肯定的,肯定的嘛,程家人没有那么肚鸡肠。”
“我一边佃着程老爷家的田,还在自家的田地里种了些瓜瓜茄茄的菜蔬”
直到这个时候,程园毕才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既然你是我家的佃户,怎么还有自己的私田呢?
很多自耕农都在自己耕种的基础上做地主的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