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
萧惎攒着才吃了一半的果子,痴看着上头姜太子的画像,陷入沉思。
前些日子,在锁魂崖脚。不知怎的,报自己名讳之时,说了“翎”。
“翎”,已是多少年未曾再出现在脑中了。
只若干年前,儿时午夜梦回听见这个名字。
年华远逝,梦境早已是模糊不清。梦中繁杂的人,梦里琐碎的话,在仓皇流年皆成了过往虚幻,只有那个字依稀缥缈浮动。
当不愿再提及那个满载肮脏的名讳之时,这个字脱口而出。这才将将记起,曾几何时,有人如此这般轻唤她。
“翎公主。”
“翎儿。”
只,梦是梦,儿时重复的梦罢了。道起儿时,她亦厌倦。记得是梦,却不信是梦。儿时岁月里,现实恍如梦魇,梦魇真如眼前,虚幻与现实边缘不清。抑或只是幻觉。如何信它曾存在。
可见了那人,那眸,那般神情,深感似曾相识,又觉惘然若失,难去追忆。却疑惑为何如此。
她深晓得,不是因他绝世风姿。却不太信有甚渊源。许是疯病犯了,觉得恍惚。
那年十二,她再记不住自己的年纪。朱家东窗事发,她知道得最多。祸起萧墙,疯人院便是她最好的去处。
原当最可怕不过从前,却终知晓绝望永无止境。她那年没疯,却疯了。此去经年,混沌如斯c混天过日。再度清醒已不知是几时。
无人解救,只那光怪陆离,与她无力刺穿的寂静道出:到不了c断不了c停不了。她不知那是八年,抑或是十年。却晓得,不止。看似是年,看似早已停止,看似终是结束。她挣脱了若监牢的束缚,却摆脱不了年岁里遗留的永恒。
永恒为何,她提起不敢,惧色相对,答案却深深镌刻于心,如此无力,不能一往无前。她不妄挣扎,苟延残喘。
听小林子说,南宫隼去树林子里找她,萧惎便一直在寝殿侯着。却是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瞧见南宫隼半点影子。萧惎不由心中牢骚几句南宫隼这般如逗弄她的举动。说了要来,却吊着她,害她白等了这些个时辰。
倚在床边等着传报,已是半梦半醒。终是不见那人拜访,迷糊着入了睡。
次日晨起,小林子道已是十五,待梳洗穿扮了,国宴的时辰也近了。
一改往日姜太子夸张的作风,萧惎将一身镶满金丝的鲜红衣袍换成了素白长衫,平日留恋谢馆秦楼贴身的金扇也变作了长白玉箫。只带小林子一人,低调前往。
只是萧惎这人确是不适着白衣。用来映衬仙人英姿的素白衣袍,无论哪个俊公子穿来都是如远山青莲般高贵,任是她,将洁白无瑕变成了诡谲阴异。青天白日却觉教人凄神寒骨。
近了大殿,一阵寒暄过后,方才进入。饮着清茶打量四周,确是不见那昨日偶遇的天盛皇。几时诧异,又蓦然察觉,萧晔和别几个皇帝也未曾见有传报,便瞬时了然。毕竟帝王,总是要讲究些排场,且先等着罢。却不由感叹自己又是无故念叨起了南宫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