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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内有许多偏殿。那些个偏殿是留给太子的妻妾们住的,可萧惎并无妻妾,遂东宫只萧惎一人,倒正合她意。她素来不爱与人相处,若宫里真住着别人,怕是要折磨死她。

    按照以往的惯例,有时别国来了贵宾,也会安排几个住在东宫。可向来太子纨绔,人家嫌弃,皇帝也从未如此安排过。

    所以,萧惎也不打算在这东宫遇见着什么人,便只穿着身中衣,披散着一头长发,只身出了寝殿。

    东宫前头,净是些方方正正的屋子,和些呆子般一言不发的侍从,逛得萧惎好生无趣。忽的又想起东宫后头是个树林。虽说现下桃树不开花了,可刚入秋,梧桐树是已才落了叶,定是好看。

    想着,萧惎便调头朝后走。

    相传这些树是皇帝原先做太子时从天盛移栽过来的,为了讨好他藏在宫中的一位绝色美人。据说那美人是被囚到东宫的,因而整日郁郁寡欢。先太子听闻美人的家乡小镇长满了梧桐树,便想法子弄来了这些,想逗美人破涕为笑。

    可又听闻那美人只在东宫里住了几月,便香消玉殒了。更是连尸首都无迹可寻。太子悲痛欲绝,一时变得残暴不仁,脾气古怪,逼得先帝退了位。又不断进攻一个国家,因姜国兵力不强却勉强开战,虽是伙同其余几国灭了那国度,却也元气大伤,国力大不如前了。以至如今只得凭与天裕联姻来保他大姜不落入众矢之的。

    只是她一直未能打听清楚,那几个国家攻打的究竟是那个国度?为何每当她问起此事,无论宫人百姓,都神色惊惧,闭口不提。

    转眼到了树林子里,出去了些日子,梧桐树已开始落叶,地上的枯黄沉默,析出着幽暗金光,教人心动。

    忽的听见近处细微声响,惊起抬眸,只瞧见黑色衣带随风飘决,梧桐叶翻飞飘摇,眼前的如梦似幻,惊艳了顷刻的转瞬。

    谁说东宫后的美人香消玉殒了?她眼前的,不就是美人吗?

    绝世美人。

    在她看来是。

    清瘦c高大,及清冷的容颜,都不足以成为绝世。

    遗世孤立。如霜般淡漠的神情,沉寂无光的眸子,却有教她痴迷沉醉的温柔。

    如斯这般,方才绝世。

    萧惎若被催眠般看着他,目光如炬,一动不动。那人没笑,她却能感受他的温柔淡然萦绕。

    秋的光芒从来如希望般炫目。此刻她神情恍惚,恍惚回到那一年。好似仍是那晦暗肮脏的梦魇。记忆里永打不开的门锁,地狱里生长出的故事,无法改变。只浮梦里出现一道光,晃过她眼,忽不曾那般深的绝望无目。

    那一刻,他眼底的暗沉,他孤僻的漠然,都是她所沉迷的。转瞬即逝的温柔,亦是遥不可及的希望。

    绝望麻木的心脏里,肮脏与无耻放肆生长,它恶贯满盈。却在此刻跳动着,一声又一声,如此急促。

    心猛然刺痛,亦唤醒她。

    若他是美好,那她便得不到。肮脏下贱的回忆,恶心龌龊的思索,无须妄想此类。

    她终清醒,满心欢喜不再,只还定定地看着那人。哪怕眼前于她一刻不曾刻不会,而仅匆匆一瞥,足以将绝世挽留。

    挽留在心海,抑或镌刻于记忆。

    “太子这是方才起床?”

    那人看着披头散发,只穿了中衣的萧惎,嘴角轻笑,面容清淡,眼眸清冷却是柔。

    那人声音清冷,如玉石相鸣平静,听得醉了,却又仿佛低沉安抚般,教人痴迷。

    萧惎低头,却敛眸看见散开的中衣和飞舞的头发,蓦然尴尬。像是偷吃糖被发现的孩子般窘迫,转身狼狈逃走。

    待跑远了,萧惎回头看那人。

    风扬起的叶子纷飞飘絮,渐模糊了他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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