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命若悬丝

    见赵王的语气如此肯定, 玉衡公主整日黯淡无光的美眸望向守在边上的仆人, 忽然绽放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玉衡从被褥里伸出另一只手, 抚了抚自己略显干枯的长发，低头扫了眼穿在身上沁满了冷汗的寝衣，神色既惊喜又紧张。

    “快！扶本公主起床, 本公主要梳妆打扮。”

    她扯着燥渴的嗓子，一时竟忘了口干和病痛, 似回光返照般，苍白的双颊上现出少女害羞之时的红润：“记住，胭脂要抹得厚一点, 千万不能让狄将军看出本公主生病了。”

    “王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赵王掌心的力度又加紧了几分，怕稍不留神，她那只纤弱无力的手就会滑落下去，“狄白，他出使西域，这一去，十年生死两茫茫”

    “寡人记得, 他走时，你还偷偷假扮成士兵溜出邯郸城, 结果还被匈奴人拐走, 不仅伤了双腿、终身无法站起来, 还险些因此丢了性命；好不容易再次回到邯郸城后, 你非但不安心养病, 反而还日日茶饭不思地替他祈祷！寡人不止一次劝你，放弃他吧，不要再蹉跎光阴了，可你就是不听。”

    赵王抬头仰视着天花板，将眼中的雾气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吸了口气，愤忿不平地道：“你身子骨本来就弱了，为何还要这样作践自己？”

    玉衡公主唇角微微勾起，朝他摇了摇头：“王兄，这种感觉你不懂。”

    赵王未皱眉，但川字的皱印却深深地嵌入了他额头之上，反问说：“不懂？”

    “对，你王宫内妻妾无数，但从未有过一个是专宠到至今的”

    玉衡公主顿了顿，目光凝着炭火盆内烧成灰烬的木炭、噼啪作响，闻着燥热刺鼻的炭火味，四肢麻木得动弹不得，心里却渴望呼吸着几口外头沁亮清爽的空气，最后再捧一团快要融化的纯净雪水喝，衣服故意再穿得单薄些，惹来他昔日认真的责备之声。

    记忆中的他，从未笑过；甚至就连梦里的他，英朗的眉宇之中，还是如此严肃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她，偏偏就是喜欢这样的他

    皱唇微启，缓缓道：“而我不一样，我自从儿时被狄将军从怪蛇口下救回时，便忍不住想多留意他一些、再多留意他一些，看到他在廉将军门下的练武雄姿后，就更加倾心于他了，犹如飞蛾扑火，心甘情愿、无法自拔。”

    赵王低目，面含愧疚地道：“都是寡人不好，寡人当初就不应该拆散你们，让他出使西域。”

    玉衡公主任由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表情释然：“王兄，狄将军就像一头雄鹰，应翱翔于广阔的天空，而不是一味地拘束他。”

    “禀大王。”

    年迈的宦官高管——王德贵拉开门帘布，哈腰欠身道：“狄将军求见。”

    赵王看着眼前虚弱无力、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却又急于从床上爬起来梳妆打扮的妹妹，仿佛在无形之中有一把刀捅着自己的心。

    如今，他的亲人们都一个又一个地离他而去，现在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若是再失去她，他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那纵然拥有再高的权利，又有什么意思？

    赵王钳制住玉衡公主的肩膀，不准让她起身下床，心绪烦乱地控制着语气，淡淡地哼声道：“不见。”

    他话还未说完，门帘被再次掀开，刺眼的强光陡然射入所有人的眼，就在这一瞬随着门帘被咣地打关上，光线变成了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整座公主寝宫内。

    “你终于来了？”

    玉衡公主看到狄白的第一眼，有些束手无措、六神无主，没过多久，喜悦大过了紧张害羞之情。

    她一手攥紧了被褥，微微闭目，呼吸声突然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