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涯握剑的手怎么也止不住颤抖，剑柄冰凉的触感，与手上沾染的血红液体形成的双重强压让他平日的冷静完全无影无踪。

    他憎恨自己的怯懦。

    他一向恨懦夫，可今日他自己就做了一回懦夫，让一个女子为自己挡下所有危险，这还算什么男人？

    玄叶咬牙一脚蹬上对手的刀背，身子借势漂亮地翻了一个空心后滚翻，正落到水云涯身前，抬手又顶了一记袭至他面门的刀气。他也远远地低估了玄叶的武功，她方才以一己之力护着他，力战对方包括公羊糜在内的数人，最后力杀其余人等。这份实力，远远在他之上。

    “你还是太嫩了。”玄叶冷然道，没有回头看他，左腿后移弯曲，右腿绷直，狭长的武士刀被她双手握牢，又摆下了一个起手式。

    “我才不！”水云涯即便已这副狼狈德行，也绝不肯在玄叶面前认输，哪怕只是输上一分一毫，“我才不嫩，我只是——”

    “证明给我看。”玄叶淡淡道。

    水云涯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惊愕地盯着她瘦削的后背，又将目光移到更前方那个喘着粗气目光凶恶的男人脸上。

    他咽了口唾沫，拿剑的手攥紧又松开，如此反复。

    “打，不一定有胜算；不打，必是死路一条。”玄叶冷着声音说道，似是不回头也能知道他的犹豫，“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谈什么要做皓月教主，谈什么光复圣教称霸中原，谈什么守护‘自己的正义’！”

    水云涯呆呆地望着她，一时间那悠悠时光仿佛回溯到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们在一起闲聊的时光里——即便基本是他在说她在听——他曾经大言不惭地宣布过很多次。

    “我一定要做第十七代教主，一定！而且必须是历代以来成就最高的那个！”

    这样的野心，他也仅限于对着她讲。但每次她都一笑置之。

    “我不但要当教主，还要让全天下都认可我们圣教，认可圣教的正义！”

    当他这么说时，她才偶尔抬起头看看他，暂停下擦拭刀背的动作。

    “皓月教在你眼中，是正义的么？”她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以吞噬中原为最终目的的滥杀无辜c修习邪功，还要蒙骗众生c只利于最高层的异派信仰这也是正义？

    “当然！”他想也不想便答，激动得脸色泛着兴奋的红光，目光灼灼道，“管他们所谓正派人士，道貌岸然！我终有一日要颠覆他们的伪善嘴脸！他们所谓‘正道’只是他们所规定的正义，不是我们认可的！”

    “可是，‘正道’是天下人认可的正义，而我们只是天下人的另类。”她摇头道，“天下往复皆归安于太平，此乃天道与史乘所趋，逆天而行不得善终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讥诮：“莫非，你真的相信有皓月天神的存在？”

    “管它呢！”他没有读出玄叶语气中的深意所在，狂傲不羁地答，“天下人又奈我何？胜王败寇，若有一日这整个江湖都是我皓月教的，那么我的正义就会成为天下的正义！”

    “”她望着他的狂放笑容，朱唇微动，轻声道，“真想亲眼看看你能走多远啊。”

    他愣了愣，旋即嘴角一歪，得意地邪笑道：“你当然是要一直跟着我了！”

    她一惊讶，轻摇螓首，微不可察地笑了一笑，似乎说了句什么，终是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呼啸寒风打断，他并没有听见。

    “那么，如果我今日杀了这个人，那么今后”他将记忆收回，冷眼看着她护在他身前的背影，知道这一次是到了用实际行动去证明自我之时了，便一字一顿道：“请允许我守护你。”

    站在你的前方，为你披荆斩棘，生死不计。

    玄叶一动不动，只淡然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