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颜踉踉跄跄走在林间,密林中多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让她行走得更为艰难。体力在不断流失,伤口也只做了简单处理,血才堪堪止住。秦眠常年来杀人如麻从不留情,下手未免难以拿捏轻重。她明白,自己现在不过是强弩末矢,从林子里随便窜出一只豺狼野狗也都能要了她的命。
距华山派应该还有不远的距离本来这里已经在华山剑派掌管范围内,但是最近因掌门等人率了众多精英弟子前去洛阳,加上太平已久,戒备松散,这种比较边缘的地带已没有什么守夜巡山的弟子。
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好累,好痛苦。这是她继七年前那次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
脚步越来越虚浮,呼吸越来越紊乱,视线也渐渐模糊。眼前竟闪过无数张脸庞。都说人之将死,必将回忆起一生。她看到了好多好多人,有逝去的双亲c姨娘江夫人,还有尚活着的亲友,曾对她悉心教导如今却下令捕杀她的水云涯,为妻子舍弃一身荣耀留在晋南的李景,闻梵宫的诸位师姐妹,十分疼爱她的师父师伯,噢,连柳逸冰那张冷冰冰的脸也在其中,还有相处甚欢的紫莳姐啊,华山派的年轻弟子们啊
小桥流水,名山大川,江南烟雨,云海花谷,荒野沼泽,人生十七载,竟已见过如此之多的风景。
不,不对,塞外大漠,极北冰原,翠绿草原,蛮荒苗疆,西域异土还有太多的风光,没能一一去看。
还有太多的牵挂与执念。
对了,还有
纷扬的桃花下,瘦弱的女孩娇笑着回头。
“姐姐,我把师父藏到这个院子里了哦,以后我就能每天见到她老人家啦。”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那人真正的笑容。
好不甘心真想比那人活得长一些,哪怕长一天,一个时辰,半炷香,也好啊。她靠在一棵树下喘着气,身子慢慢下滑,肩上c腿上的血口又迸裂了,血晕染了她包扎伤口的布条,滴在衣裙上,仿佛绽开的颗颗红色花朵。
好不甘心,好想活下去
好想再再见到
一张英俊却透着傻气的脸庞赫然浮现于脑海。
没想到,竟然会想起他,那个相识不过数月的白痴。当初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初次见面就答应陪他闯荡江湖。他那么傻那么笨,说话贱兮兮,还尽干些傻事,像个乡下人一样不大懂江湖上明里暗里的各种风云开阖万变,还没见他正儿八经地用过武功呢柳逸冰也是个剑痴,有情有义且内心深处其实很善良,却不太会表达感情,一直没有走出从前的阴影万一自己死了,那个白痴和那个冰块可怎么办啊?
她想起这些,虚弱地笑了起来,完全没意识到,她在这奄奄一息之际,最后想到的竟是这两个相识不久的人。
林寒山。柳逸冰。
这数个月,真是我除了童年时光外,过得最为开心c几乎忘却忧虑c恐惧与仇恨的一段日子。真的很感谢你们,真的好想和你们去洛阳c去更多更远的地方,走接下来的路,走到江湖的尽头
这些天来,我很幸福。
她淌着鲜血的嘴角不自觉地挂了一丝微笑,而后头一歪,靠着树干倒了下去。
一道白影在同时从旁边的一棵高大粗壮的色木槭树后面闪出,在她倒在地上前及时将她扶住,犹豫了一下,将她横抱起来。
“别说话,”那人连点她数个穴位止了血,语气算不上和善,又冷又硬的像块寒冰,臂膀却并不如他声音那么冷,带着人体的温暖,“除非你想失血而亡。”
方颜看着他愣了很久,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虚弱地冲他笑了,然后放心地阖上眼,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这边林寒山和梁灵鹭两人却在玉女峰茅草屋中相对而坐,相谈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