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冬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一天,凛冽的寒风猛烈地摧残着坤宁宫中的松柏红梅,还未到入暮十分,天色已阴沉沉地黑压下来,眼看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明珠暗中差人送来的画像几天来一直搁在案几之上,画像上的人约有二十三、四岁,相貌算得上端正,眉目间透着栩栩如生的谄媚,却是延禧宫首领内监——小于子。画像终被揉成了皱巴巴的纸团,朱颜眼波扫过画像,冷冷一哂,手轻轻一扬,纸团呈一道美丽的弧线直飞地毯上的珐琅暖炉,炉子上的银炭烧得正旺,忽地窜出一股子猛烈的火舌,转瞬将纸团吞噬殆尽。
惠常在身上紧裹着一袭杏黄白狐毛高领斗篷端坐于朱颜下首的暖炕上,手上捧着刚热上的汤婆子,说是端坐,却是窸窸窣窣没个停当,似乎底下的明黄暗纹坐垫上立着寒针。
朱颜带笑看着她,“瞧你这坐不住的样子。外头雨下了一整天就没断过,天儿冷得很,早间就让安德三传旨免了六宫的晨昏定省,怎么这会子你还道了,我同你说说这蜜糖的好处,吃得好不如吃得妙,这蜜糖味甘性平,不仅有延年益寿之效,亦能滋阴养颜,与饴糖砂糖不同,蜜糖吃了不会发胖,以蜜糖替代饴糖砂糖做成的糕点不仅更清甜可口,最要紧的是有益无害,可不正合你意?”
“合意合意!再合意不过了!”惠常在即刻两眼发光,灼灼的目色几要将人融化了去,当下扯着朱颜的袖子央求起来:“姐姐,您即刻吩咐小厨房新做蜜糖糕可好?”
朱颜只好满口应承着,当即便命人取来笔墨,细细写下糕点的新做法,交给了安德三,“你即刻命小厨房按这法子做起来。”
安德三双手接过纸张,透亮的眸光在白纸黑字上停留好一会子,眼中有丝疑虑一闪而过,抬起头时,恭敬的微笑恰到好处:“奴才省得了,只是不知小厨房中可有这些个食材,恐怕得费些时辰。”
惠常在忙道:“无妨无妨!我等得,多久都等得!”
安德三和朱颜相视一笑,便跪安办事去了。方才在朱颜写字的时候,惠常在一直在旁看着,这时嘴里不断念叨着那糕点的名字:“琼脂糕,琼脂糕……听这名儿便觉十分美味!必定是色香味俱全的人间佳品!”
朱颜又忍不住伸手捏了惠常在圆滚滚的脸颊,笑斥道:“行了,小吃货,赶紧擦擦你嘴角的口水吧!”
“什么货?”惠常在乍听这话,顿觉一头雾水,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望着朱颜,一面以袖角胡乱揩了揩嘴角。
朱颜自觉失言,只是在惠常在面前并未在意,微微一笑转了话锋:“我听闻懿嫔自受封入主承乾宫后便染了病,太医回禀说是不眠症,体虚多梦导致心神恍惚,也不是娘胎带来的病,否则是断然不会让她进宫为妃,太医院的药是一幅幅地下着,却是收效甚微,好好儿的一个人就这么一日日憔悴下去,皇上着急,就连太后和太皇太后亦颇有注目,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如今除了你和懿嫔,所有新入宫的妃嫔均已侍过寝,你是年纪太小,还是个黄毛丫头,懿嫔这一病竟也生生耽误了。”
惠常满不在乎道:“侍不侍寝的有什么关系?我看这样就挺好。宫里的日子虽漫长又无趣,有皇上哥哥和皇后姐姐疼着,倒也还能开心过下去。”
朱颜笑意愈深,温柔的嗓音中不自觉已满满是宠溺:“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片子!你这么想人家懿嫔可不见得是这么想,毕竟身为皇妃……”眸光如闪电般一暗又恢复清幽,“总不能一辈子不侍寝,名不正言不顺的,就这么老死宫中。”
惠常在却也不是个全然不懂的,毕竟负责教引新妃的大宫女自然是会点明一切。她听着竟也发了会痴,末了,呆呆问道:“姐姐,可是我只当皇上是哥哥,和我的亲哥哥是一样儿的,和容若哥哥也是一样儿的,我又怎能将哥哥当成夫君?”
朱颜愣住,温婉的笑容生生僵在了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