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渐已西斜,隐没在宫闱深处的鸦群仿佛感受到独属于暗夜的冷魅召唤,呼啦地在紫禁城的上空盘旋着,随着夕阳余晖的散去又没入了不知何处。
残霞的最后一缕光辉褪尽后,整座皇城再度迎来了日复一日的暗夜。永巷的长街宫灯初上,晦涩的光亮宛若零星磷火,打在宫墙上成了诡异的光影。悄悄的夜,缓缓地深沉,仿佛无形中有一只从地狱深处破土而出的魔手抓住了整个皇宫,没有人能逃脱黑暗所带来的窒息感。
无月的夜。后宫一处幽静深远的废弃偏殿之中。
清淡简约的寝宫暖阁中,墙角一对紫檀宫灯残破不堪,并未点灯。只是斑驳案几之上立着一支小小的白烛,烛光闪烁,昏黄浑浊的烛光映照在独立于窗前的一抹纤细身影上,淡淡的光晕笼罩着她,平添了许多深沉的神秘。
她打开窗户,凝神望向漆黑的天际,拧开手中玄玉瓷瓶瓶塞,伸长了手将瓶子托出窗外,刹时一股扑鼻恶臭自瓶口散发而出,臭味极为浓烈,就像是乱葬岗上飘散的腐尸烂肉味儿,四下弥漫。她仿佛早已闻惯了这恶心气味,眉头一丝儿也不曾皱一下,只冷眼塞好瓶塞把瓷瓶纳入怀中,凝神望天,似乎正静静等着什么。顷刻之后,空中传来扑棱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她抬高手臂,绵薄缎袖滑至手肘处,现出了光洁如绸缎的手臂。突然,一只通身黑透了的乌鸦停靠在了她的掌心,骨碌碌转动着一对充满邪气的眼睛。她托着乌鸦下来,顺手关上窗户,从它脚跟处解下一四四方方两指大的黑色小纸包塞入袖中暗袋。
转过身时,浑浊的灯光映出了她的白色纱笠,白纱如雾垂落,遮住了她或许倾城的容颜。她将掌上乌鸦放在一旁案几上,信步走到早已备好笔墨纸砚的斑驳木桌前,凝神提笔写下一行字:城外竹林小筑。
纸张被卷成小细条塞入了乌鸦脚跟处的细如竹筷的黑竹管内,塞好盖子后,她重打开窗户向空中抛出乌鸦。
一声怪叫之后,乌鸦已无一丝踪迹可寻。
夜风微冷。
翌日卯牌时分,正是玄烨临朝的时候。永巷口的门闩被御前的内监摘掉,朱门洞开后玄烨的八人銮舆从月华门缓缓而出,舆前梁九功高叫一声:“皇上启驾——”这一声过后,銮舆浩浩荡荡自乾清门而去。
乾清门正中御榻之上,玄烨肃然危坐,鸣响鞭之后,以遏必隆c索额图c噶布拉为首,乾清门外大臣们行一跪三叩礼后,九卿六部大臣依次奏事c敬呈奏折。
玄烨头戴海龙卷檐式朝冠,身穿单色提花团龙朝服,少年天子的尊容在东珠和红珊瑚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他绵延有力的声音响彻大殿:“圈地令原是前朝陋规,百姓因此民不聊生,大清自立国之初便意欲蠲除,这也是朕一直以来的一块心病,所幸朝廷如今永停圈地,今年为止,已圈者也尽数给还,百姓总算得以休养生息,朕心甚慰。”
索额图出列俯首恭敬道:“皇上运筹帷幄,圣鉴极明,实乃我大清之福。”
所有大臣均附和道:“皇上圣明。”
玄烨睥睨众臣,从从容容道:“这也是列位卿家的功劳,大清而今安鼎天下,列位爱卿当真功不可没,朕一直记在心里,”坚定的目光落在遏必隆身上,“遏必隆。”
遏必隆急忙出列行礼:“奴才在。”
玄烨语声愉悦:“你从苏c杭运来数百万担粮食,解了直隶c山东春荒燃眉之急,这是大功一件!”
遏必隆面上的喜色隐在了朝冠之下,躬身道:“奴才只是秉承皇上旨意,不敢居功。”
玄烨道:“这你就无需如此谦恭了,朕向来赏罚分明,早前受了鳌拜牵连,你错也错了,朕罚也罚了,而今你将功补过,朕便复你公爵之位,宿卫内廷罢!”
遏必隆掩不住大喜之色,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