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约摸到了下午的最后时分。整个“念慈苑”非常的安静,只有木鱼的“咚咚”声在空气里回荡。
跪坐在蒲团上念佛的老妇听见脚步声,顿了顿:“去正堂等着吧。”她头也没回,低头继续看手中的经书。
新德泽到门口停下了,他本来是想在母亲的小佛堂里坐会,听她这样说,只得转身向正堂走去。
过了一会,新老太太扶着张嚒嚒的手慢慢走进来,坐在靠背椅上问道:“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新德泽一哽,低声说:“府内发生的事儿子都听说了。”
“哦,那你预备怎么处理?”
“儿子不敢擅作主张,因此来和母亲商量。”
新老太太听到这样的话,脸色好看了些,回头吩咐秀梅:“给大老爷倒茶。”
她看了眼儿子的脸色,继续说道:“我大约也能猜到你想说什么,觉得顾望舒处境可怜,想来讨个人情”
新德泽觉得有些急躁,母亲如此一针见血,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但是不说又不行。
“父亲临走时,再三嘱咐,让我好好照顾望舒。”他斟酌着开口。
新老太太眉头紧皱:“”
“这些年,我一直站在您的立场对望舒不闻不问。”
“但是,母亲你今日的作为,实在是有些不妥。他只比宣哥儿大一岁,还是个孩子。如果今天真的出事了”
“百年之后,我如何有脸面去见我的父亲?”
新德泽是个文官又出身科举,论嘴皮子的功夫,朝野上下也难有对手。他最擅长的就是单刀直入。
“你,你”新老太太嘴唇哆嗦起来:“你这是专程来指责我了?”
“儿子不敢。”新德泽跪在地上。
张嚒嚒看了眼母子俩,对屋子里站着伺候的丫头c婆子们摆摆手,一起退了出去。
“母亲,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如若有言官以不孝之名参儿子一本,那我的仕途就毁了”
“父亲没死时,在朝野也颇有建树”
“再则,新家是百年世家,不能败落在儿子手里。”
他话还没说完,新老太太就打断了:“不用多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这是长大了啊。”她茫然地看着这个自己生的最优秀的孩子,“筹谋c算计的模样像极了你父亲。”
新德泽薄唇紧抿,磕了个头。
新老太太沉默了许久,冷冷地说道:“以后这“念慈苑”你们就别来了。”
“我也好专心礼佛诵经。”
“母亲?!”
新德泽抬起头来,他怎么会不明白这是母亲的反抗,她一向刚强,自然会对这样的逼迫不满嘴角随即泛起哭笑,他不帮顾望舒觉得愧对于父亲,帮顾望舒又觉得愧对于母亲。
“来人,送大老爷。”新老太太下了逐客令。
张嚒嚒从院子里走进来,把新德泽请了出去。
新老太太望着大儿子离去的背影,泪水涌了上来。要她原谅新瑞(新德泽的父亲),接纳顾望舒,谈何容易?!
她闭了闭眼,想起新瑞死的那个黄昏,他看着她,眼神里像是有祈求,有愧疚还隐约有一丝希冀。
他大约是想让她近前来那时候他已经没气力了,说不出话来。
她最终也没有过去。
她看着他死的眼睁得很大。
新老太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秦氏亲手做了几个拿手菜肴,在“德惠苑”等新德泽。左盼右盼都不见人影,倒是把他的小厮给等来了。
“太太,老爷说他有些不大舒坦,今晚就不过来了。”
秦氏一愣:“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