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禅二十一年,除夕夜,梵阳爆发了宫廷政变。:3
当时茗禅皇帝正设宴群臣,皇宫里中歌舞升平,一派安乐祥和,甚至极少有人注意到御殿月华候陆妙柏在饮了一杯酒后便悄然退席,而苍老威武的御殿炎将军整个晚宴都手不离刀,独眼目光锐利,这两名梵阳庙堂上文武百官之首的重臣都表现地与新年晚宴的安康和谐气氛不搭调,他们的异样完完全全被盛大的宴会以及新春的喜庆掩盖。
已被封为睿王的大皇子眉宇阴翳,心事重重,失了势在必得的太子之位,大皇子郁郁寡欢,就连身边谄媚恭维的大臣也少了很多,兀自饮酒苦叹,三皇子也不在席间,常年授命在外戊守边关的三皇子不喜这种场合,而最喜热闹的宁正公主竟也不见踪影。
这场晚宴看似歌舞祥和佳肴丰美,但家国家天下的皇甫氏都未能聚首,实则冷清得很。
钦天监门下的保章郎已报至三更,新年即将开始,一声声鼎乐之声从钦天监处的巨大铜鼎上传出,悠扬不绝。
翩翩儒将王钟离端着酒盏喃喃自语,“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这一晚,不会太平。”
他将目光挪向那年纪轻轻便坐居高位的北辰将军,这被城主大人选中的年轻人啊,这么些天,你究竟在筹划什么事情?
夜星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举起杯盏,对他报以微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王钟离也洒然一笑,陪而饮酒。
那当初在尚吉城城主府胆小怕事,连楼阙边沿都不敢去的年轻人,现在分明坐在帝国的权利中枢间,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当真是后生可畏。当年他因战功被封官拜将,与这些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同处一堂,被敲打震慑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可隐隐有些觉得,这些最见不得年轻人出类拔萃的官场老狐狸,对北辰将军怎么隐隐有些畏惧!
与北辰将军紧挨着的便是来自泸州王氏的从一品殿阁首辅大学士,这个当年背着棺材上朝,痛斥李暹十二罪责而名声大噪的鲠骨清流,不惜进死谏,只求庙堂清明,现在坐在年方二十的北辰将军身旁,竟有些唯喏紧张,眉头紧皱神情阴翳,面前摆满佳肴珍馐,不见他动一筷子,只是端坐在那里,双眼紧闭养神。
倒是刚迈进梵阳庙堂不久的北辰将军气定神闲,举杯啜饮,目光闲适扫过宴会群臣,甚至有些倦怠缱绻。想必他以前还是梦阳夜国的世子时,这般的场面见过不少吧。先前在尚吉城时,王钟离就觉得这自称商贾世家出身的公子哥气态不俗,一般商贾世家很少能有这般贵气,商人习惯用钱买尊敬,买荣誉,买地位,浑身充斥着暴发户的铜臭臭味,世袭贵族身上那股典雅贵气无论如何都是用钱买不来的。
梦阳五大诸侯国中军力最盛的夜国世子,这般显赫身份,究竟遭遇了什么,才流落到梵阳,屈尊到战场上厮杀,拼来一个从四品的北辰将军?一个北辰将军,真能满足你的野心么?
三更天的鼎乐声已定,茗禅皇帝起身举杯,气态雄浑,面对殿中群臣,正欲豪情致辞,剑眉突然冷冽,瞥见大殿正门走来一道穿着紫金龙袍头戴平天冠的身影。
紫金龙袍,帝王专属,当今梵阳皇帝正端坐朝堂设宴群臣,怎能容下第二个僭越穿龙袍了人?
茗禅皇帝冷声问道:“泽宇,你这是要作甚?”
已贵为太子之尊的二皇子缓缓走上大殿,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中,仰头凝视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平静说道:“父皇老矣,无心皇位,就由儿臣接下。”
皇甫茗禅突然冷笑一声,“朕还未到知天命之年,正值盛年,何谓之老?”
他走下铺着华贵毯子的台阶,蹙起眉头凝视儿子,“泽宇,你是我所有儿子中,最具反骨的,本以为给了你太子之位,你就能安心本分下来,为何连这点耐心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