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了。
这一日,黄梨江告了假,在家中房里看着镜子里的容颜发怔。
新雪初融,正是二月早春之时,窗外一株梨花正无声地灿烂着。
“少爷,吉时到了。”大朱管事在房外唤着。
“知道了。”她应声而出,走向前厅的方向。
十九年前的这时节,她在朝廷百官面前捉阉,捉出了往后凤毛麟角的仕途。
时隔十九年,她年二十,天朝男子二十加冠,她不是真男子,却即将举行成年男子的冠礼。
爹亲黄乃虽在朝多年,始终不汲汲于名利,装聋作哑,明哲保身,当年是为宣告她的性别,不得不广邀宾客共同见证,今日却不必如此。她虽是东宫少傅,但这官职在朝廷里没有实际上的影响力,兼之她在外人面前已与太子决裂,辞官后又为名为利回锅东宫,自然不被视为清流。
因此今日冠礼,他们并未邀请宾客,只是做做样子,敷衍世人。
吉时乃依照她的生辰八字而占定,在初午之时。
等摆个样子骗过世人后,正好可以全家人吃顿团圆饭。她已经好久没有和爹娘同聚一堂了。
穿着新裁的儒衫,长发仅用锦带松松束着,反正等会儿便要加冠礼,也不需多费工夫。
转进回廊,听见大朱管事高声唱名时,还忍不住笑了声,一脚跨进厅堂门槛——
黄梨江身形略略顿住,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自动反应往前一跪,前额叩地。
“君上鸿福齐天!微臣不知道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只见孝德帝端坐厅中主位,身边依次坐着皇后、太子以及大臣;黄家夫妻俩侧面无表情地陪侍在侧。
“爱卿不必多礼,是朕不请自来,你起身吧。”
黄梨江不敢起身,直到一双熟悉而有力的双手扶着她站起来,她对上那双总带了抹笑意的俊眸,微恼。明光太子笑看着她道:
“少傅不必多礼,今日是少傅弱冠之日,本太子焉有不来之理?更不用说,当年少傅是我朝神童子,有御赐麟笔为证,今日帝后皆驾临,便是为了见证我朝神童的成年仪啊。”
问题是,这场面也未免太浩大了吧。黄梨江头皮发麻地与双亲再一次叩首称谢,也不敢再多瞧真夜一眼。
大朱管事难得负责招待这么多尊贵的宾客,与小朱管事领着些家仆,忙得不变乐乎。
为了抢吉时,冠礼须在午前举行。
本来打算由爹亲为她加冠的,可眼下情况全然不受控制。
不得已,她站到众人面前。原以为会由在场年高德劭的大臣,也许是王丞相,也许是其他朝臣……总之,不可能真由帝王为她加冠吧!
这是欺君啊。
然而当她一头长发如瀑般披下,小朱管事与娘亲一起为她梳发,结成男子发髻,孝德帝却在这时起身,从爹亲手中取走儒冠,为她加冠。
加冠之际,黄梨江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皇后娘娘在旁观礼,道:“君上过去只替皇子们加冠过,为臣子加冠,黄少傅可是头一人。”
“谢主隆恩。”黄梨江连忙识相地称谢。
只听见君王笑道:“不必多礼。朕衷心期盼爱卿能成为我天朝栋梁之才,为我天朝撑起一片天。”
真是无比沉重的期待。黄梨江只能一谢再谢,诚惶诚恐。
好不容易等到帝后连袂离去,太子变跟着离开,群臣这才纷纷围绕着她口称恭喜,致赠贺礼。
那一日,黄梨江差点笑僵了脸。见木瑛华与句彻一起来向她道贺时,由于群臣多已离去,她连忙挥着手道:“不、不用了,我已经笑不出来了。”
只见木瑛华摇头。“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