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点着了。那天中午我们从北窑中心小学放学回家,在蛭石厂那儿就看到那里浓烟滚滚冲天而起,我们都以为是飞机从天上掉下来了。事后没多久镇上就给庄里发了一面治安模范村的锦旗,那面锦旗以及巡逻队员和那副锦旗的合影一直挂在大队院的会议室的墙上。
杨树庄的安保名声在十里八乡传开了,也就没有人敢前来挑衅巡逻队了,巡逻队便在年根解散了。那时候的大米已经长成了一条毛色黑亮的大狗,它经常跟在父亲身边,跟着父亲串门子,跟着父亲下地,跟着父亲站在街口胡扯,它一见到父亲就表现十分亲昵的样子。我想那是夹杂着感激,臣服,以及狗的忠诚本性的复杂感情,当然也许只是一种由最简单的条件反射引发的畏怯之情。每当大米摇着尾巴伸着鼻子迈着紊乱的步伐带着一副慌张无措的表情去迎接下班归来的父亲或是送走即将出发的父亲,我对它唯一的评价就是滑稽。我不明白一条狗怎么会那么不知廉耻的去巴结一个对它动过粗的男人,何况那样的情况也没有再发生过。当我细究其中缘由的时候,不禁产生了一个更为确切的主观想法,我想大米在父亲面前献媚取宠的时候,肯定把我当做了一个不确定的敌对形象,因为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大米总像一个怀疑论持有者那样,会时不时的给我以同父亲同样的待遇,那是极为偶然的事情,癔症,这是我对出现那种情况的解释,我相信狗也会癔症,尤其是大米。
其实我早该想明白大米自从受了那次惩罚之后所表现出的一个完全不同于狗的作风的举动,完全是因为父亲那一次对它的惩罚过于严厉,与其说是打坏了不如说是吓坏了它的脑子,自那以后它所有的是思想都集中在偷吃小鸡那件事情上,并且永远止步于那件事情,他之后的成长,无论是体性的壮大,还是年岁的增加,都逃不出那一次令他感到无比惧怕的惩罚,自那以后他的脑子就吓坏了,变成了一条有头无脑的狗。大米在它那狗的思维空间里,不断的剖析解构那一件它完全不需要忌惮的如此过分的事情,以致让自己变得癔症起来。我想大米本身是不愿意屈服于父亲的威严的,它在被父亲像甩风火轮一样整个的摔到刘大肚子家的后墙上的时候,甚至有了一死了之一了百了的想法。我看到大米在受到父亲的惩罚之后,带着一副悲戚的神情点着它那永远不会再伸直的左后腿一瘸一拐的爬上了我家的平房顶,趴在那里,陷入不能抑止的悲伤,开始了它的绝食,或许也含有抗议的成分。此前我曾看见它身姿矫健的在我们家的平房顶上爬上爬下,有时还会爬到我家的屋脊顶上像一匹狼一样翘首四方,我忘不了它带着探索的心理小心的靠近平房的边缘,它小心的向前移动着前腿,以求最大程度的接近平房的边缘,它的后腿则向后用力的岔开,以保持自己的下盘平稳,它慢慢的向前探头,就像一个小心翼翼站在河边的孩子,那时它的模样是可爱俊俏的,有着探险家的风采。然而这一切都结束于父亲对它的严厉的惩罚,由是它永久的丧失了作为一条狗所不应该失去的尊严,看到它学会了哗众取宠卑躬屈膝,我真希望在那次惩罚过后父亲的补救措施没有感动它,而它也就在来到我家的第四个月郁郁而终了。
那一天大米从地上爬起来艰难的爬上了我家的房顶,而不是一气之下逃到别的什么地方便感动了我们一家人。母亲看着大米艰难的爬楼,甚至指责了父亲,她说,你下手太重了,它仅仅是偷吃了两只小鸡。父亲则励正严词的说道,我这一次就揍改它,教它记事儿!或许是大米脖子里的链子在楼梯上摩擦的声音震动了父亲心中柔软的地方,大米爬上房顶从它的脖子里解下了那条铁链,大米趴在房顶上像一条伺机而动的狼,摆出了一副随时都要发起攻击的样子,然而它只是陷入了狗的沉思。大米的绝食是坚决的。当天晚上父亲就像打了人赔不是的孩子一样买了一块生鸡腿放到了大米的眼前,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