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今天考的数学小卷,一个并不怎么学习的男生不仅做出了难题,还自荐到黑板前讲出答题步骤。而她,只有在跟不上时不断在心里念叨自己笨,又在老师问谁不会时被异口同声的“会”淹掉仅存的那点勇气。
她在胆小的漩涡中转了一圈又一圈,逐渐往更深处沉去,终究也爬不上来。
她想,她很快会变成挑选原石时被筛落的沙土,高中这个让她耗尽力气才爬上的网迟早也要将她遗落。那时,“学习好”三个字将再无法与她挂钩,她一直嫌弃的半吊子成绩也将离她而去。
可她除了学习,并没有另一条路可走,她都不知道人生有什么职业可以坚守一生。
王洛可把眼泪收了,也把卷子收了,庆幸自己有殷玉洁和廖悦两位好友,她们在她对学习有疑问时帮她一把,才总算让她告别那些题的纠缠。
如果飞飞也在身边,也会帮她吧。
她不在身边,也不可能在身边了。她只想躲避她,也躲避自卑的自己。
王洛可和母亲说了十月份秋游的事。那是学校的传统活动,会在城市最大的公园玩一天。
这意味着又要花钱。
王洛可平静心态后从客厅隔断的小空间里出来。杨芙雅正在记账,用的还是她淘汰下来的断油笔芯,深一笔浅一笔地追逐着橘黄色小灯的光芒。
王洛可回看自己桌上和这儿的亮度差异,皱眉,“你就到那去写呗。”
“妈没有几个字要写。”
王洛可知道她怕打扰她,又不舍得开亮灯。每次看到自家这种“不平等”时,都会产生不小的愧疚。
非要把最好的给她,她又有什么心情受用?她很讨厌c非常讨厌他们的这种自我牺牲精神!
“十月份要去秋游,我先和你说一声。”王洛可的语调非常冷漠。
“嗯。”
“我不去了,没什么意思。”少有的心里话,怕遇到不该遇到的人,怕男生又想出花招整她,怕花钱。
杨芙雅停笔,“不去干嘛,珍惜玩的机会吧,过年就没有今年轻松了。”
“你到我那写吧,我都出来了!”
“马上写完了。你交钱的时候管我要钱就好了。”
“我不想去。”
“为什么?集体活动还掉队,多可惜。妈知道你懂事,但家里也不差那点钱。”杨芙雅收记账本,拿来一摞超市宣传单看减价商品。她现在除了对比附近水果店的蔬菜水果价钱,就是几天看一次超市的米面油有没有降价。她的两条腿常年绕着家附近的一亩三分地,脑袋里也只有记账本上的那些项目。
“总说不差那点钱,还不是总念叨鸡蛋贵了几毛,土豆贵了几毛!”王洛可每次谈及交钱时都会变得敏感c尖锐。
“急什么?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花。吃不穷c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那大米能半价买下来的,非要全价买,凭什么花那冤枉钱?”
又是这套,听了十年的这套。
“秋游钱有什么该花的?我不想去就是不想去!”王洛可发了脾气。她的叛逆期才刚刚到来。
要是不提秋游就好了。可她又找不到不去秋游的借口,老师一定会打电话向家长确认一家人的意愿。
“不去在家干嘛?耍什么脾气?和同学闹矛盾了?”
“没有。”
“没有就高兴去玩,交钱的时候管我要。”
王洛可气呼呼地看她两眼,摔门而去。
“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了?”杨芙雅念叨一句。
王洛可还在生气,然后听到脚步声和开门声。父亲回来了。她听到他们的对话,母亲告诉父亲某个超市大米又降价了,她明天要骑车去买。
为了买到降价的米面油和手纸,母亲常常到离家很远的超市去,后座驮几袋推着回来,步行超过一个半小时。而省下的那些钱,都不够她一次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