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如果她不是云无忧那么她只是一个新生的人格而已。

    人格和人虽然只差一个字，却在现实的躯体和缥缈的灵魂之间游荡着。

    人格注定是不完整的，拥有的只能是虚构的人生。

    他们是主体难以承受痛苦时分化出来的产物。如果硬要说他们是悲情的开，也注定只有不完美的结局又何尝不可？

    一旦主人格被融合……

    齐远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的素锦，突然觉得隐隐绰绰的光影里，她的脸变得那么不真实。

    那条项链，如同黄色的月亮一样，此时正挂在她的胸前闪闪发亮。

    以素锦极度敏感和不自信的性格，当她看到张项链里的照片时，一定会想想，原来她也曾笑得那么开心？她也有朋友和亲人？同时也一定会疑惑，笑得那样灿烂的她，如今在哪里？

    这自然成了脆弱的她获取温暖的精神来源。

    她想成为那样的人，拥有如同向日葵般阳光的笑容和爱她，陪她，愿意和她在一起的人。

    想到这里，齐远像被人戳了心窝子般触动。

    “齐远。”素锦轻声唤道。

    “嗯？”

    “你可不可以别送我回去？”

    齐远熄灭正在加热的发动机。“为什么？”

    云无忧先是嘴唇微微颤抖，接着说:“我害怕。我害怕那间怎么也逃不掉的屋子。”

    眼泪伴随着云无忧的惶恐，倾巢而出，像截不断的流水。

    “我常常想，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人关心。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那间只会带给我无尽恐惧的房子里。”泪水一颗一颗低落在她的裙子上，让人想到秋天的雨，伴着烟色朦胧的迷惘。

    “我不想去上班，不想面对那些整天除了嘲讽我，把自己的工作都丢给我的同事。可是我必须去，不然我就会被饿死。我想对那些欺负我的人发脾气，可是最后我却懦弱得一个反抗的字都说不出来。”

    “我好没用，真的好没用！我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素锦捂着自己伤心的脸，却捂不住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和悲哀和痛苦凝聚结成的珍珠。

    齐远认真地听她说，怜惜地看着她。他犹豫地抬起手，最终搭在了素锦的肩膀上，慢慢地揽她进自己怀里。

    “不对。”齐远温声反驳她。“你怎么会没用呢？你帮了我两次，你不记得了吗？”

    “第一次在电话里，你居然能记住合同上所有的内容。还有这次，如果不是你，或许我会被人从这个位置上赶下来。”

    “你怎么会没用呢。素锦……你是我的幸运啊。”

    素锦清晰地听到了那句“素锦，你是我的幸运。”她从没有被人如此温柔对待过。

    她趴在齐远的肩膀上，更加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就这一回，让她放肆地哭一回！

    她的人生过得小心翼翼，好累！她从来没有痛痛快快地去做过任何一件事。她得不到别人的关怀，却费尽心思地去迎合别人。她试图做到最好，却得不到别人的认同。

    她的每一步都思来想去想让所有人都满意的。

    她真的……好累!

    那样从心底里呐喊出来的哭声振动了齐远的灵魂。他轻拍着素锦的背，像慈祥的父亲安慰受伤的女儿那样。

    每一下都是爱的凝聚，这样的爱已经超脱了局限的爱情。

    窗外，风声很轻，虫鸣很轻，空气轻飘飘地从素锦和齐远的身边路过。

    离公路不远的地方似乎是一处村庄，原本漆黑得只能看见朦胧的轮廓，此时，却突然亮起了一盏远看像微弱橘灯的光芒，然后，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