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薄唇轻笑，从腹腔内发出闷闷的声音。似心弦撩动，清风拂面。一股如麝如兰的味道包围住我，直熏得我脑仁儿疼。他转身走远，人群开阖，为他让出一条道路，仿若此人天生便是这样来去随风，万事不萦于心。

    我望着他的背影，此人深不可测，心机之深不亚于谢渊。我在平安巷时便听说过此人，洛阳周轶，降生时有霞光满天，其族钟震荡，有先祖之音回响，当时便被封为周氏少族长，身份尊荣，无与伦比。只是此人傲骨，不愿于深闺妇人手中娇养，竟弃锦衣玉食，华屋美婢，跟随族中长者云游九州，不料今日来了此处。

    我正兀自发愣，却有一手拉扯我的衣袖，低头看去，正是谢韫。其眉目忡忡：“先生可不要被那厮的皮相迷了眼。那人花丛老手，这些年不知有了多少红颜知己。且其心机深沉，实难想与。”

    我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在乱想什么，你如何能得知他的面目。”

    “我们谢家自有自己的方法，岂是什么人都能蒙住的。”谢韫面色平淡却语气得意，眉梢眼角都挑了起来。

    “小友术法惊人，可有师承？”那黑袍老者遥遥相问，丝丝殷切。

    “天，姬老竟动了收此人为徒的心思。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啊。能趋吉避凶者，得举世敬重。”

    周围人窃窃私语，目中闪着艳羡，嫉妒和敬畏的光。那灰衣老者也松了口气，目光温和鼓舞。

    我暗暗思忖，我的术法来之有异，显然是因缘巧合之下以大秘术让我魂归远古方才得此番造化。与洛阳周家交往过密，虽于有利，然危害不可不防。这时光流转之术，是我现在最大的依仗，怎可轻易示人。思及此处，我恭谨一礼，叹惋道：“在下少年时在罗江偶遇一垂钓老者，是他传授我此等不传之术，虽相处半日，可在我心里他已然是我的师傅了。”

    四周传来一阵叹息之音。周老也不免有些失望，点了点头，却也不再多说。

    “好好好，如今显达在前却仍记当年残卷之师。重情重义，当是吾辈之人。”那红袍的刚毅大儒却飒然一笑，其声也郎朗，惊动四方。他走下来，广袖摇摆，浩然之气荡荡。他走到我的身边，大袖一挥，冲周围人道：“此事已了，都散了吧。从此谢叶便是吾学第十七师了。”说完，他便转身走入那高高的屋宇之中。我不由对这老者心生好感，他一袭红袍，虽然鬓发花白，却掩不住满身朝气。就像凰仪姐姐一样，不论何时，都有一种张扬到极致的活力。不是单纯的少年人的天性，是从骨子里喷薄而出的肆意，仿佛天下间没有东西可以将他们折弯或熄灭。

    谢黎早已被他的兵法先生带走，我牵起谢韫的小手，带着他走入那重重深巷之中。

    其内桌几古拙，纹路天然，无一丝雕琢。窗明案净，一片敞亮，竟无分毫香气。与如今建康城奢靡的气息格格不入。我扫了一眼坐于案前，端方有礼的小郎君们，与外人面前放荡风流，傲骨在上的形象截然不同。我不由暗暗点头，清贵世家子，果然腹有锦绣。

    谢韫归座后，众人起身见礼，齐颂十七师。昔日高高在上的少年们，今日在此俯首，仿佛天下尊荣尽在我手。感同身受般，我突然明白了那些神族为何要争斗不休，在一次次的战争中消耗殆尽，或许权利真的可以腐蚀人的心智。

    我也轻轻点头以应。此学之中，最是无拘，某派学问爱之便来研习，不爱则可弃之而去。“吾师之道，天性自然，从不拘于一室一屋之中。所谓唯道是从，无为而治八字箴言，便是吾之流派。”

    堂下众人神采奕奕，满室风华。“昔年祖师曾于山林中放牧。白云悠悠，午后小睡。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在林中左飞右舞，好不恣意。醒来时却有个困惑。究竟是祖师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小憩变成了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