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关于这个男人的故事，如果详细说起来，或许会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但由于其中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片段，为了不显得拖沓，在此就只挑最主要的一部分加以叙述吧。

    ——记忆里那是积雪未化的早春。

    想来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段历程，所以印象才会特别深刻。

    风中飘荡的气息干净无比。

    因为身处深山之中的关系吧，连空气也像覆雪般地寂静。

    时令已至二月，二月又名杏月，顾名思义，是杏花吐蕊的季节。话虽这么说，那拥簇着山林的清冽雪色却依旧给人一种留沐残冬的印象，大概是山上的日月总比山下来得漫长的缘故。

    静止的雪景宛如画卷。

    咯哧咯哧——声音响了起来。

    如画的雪景中兀的插入了奇怪的音符。山腰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踩着薄雪压覆的林径，缓慢行走着。

    其中矮一些的青年穿着朴素的褐色棉袍，年少的脸上带着不知哀愁的微笑，五官非常端正，鼻尖因为被冻得发红，略微显得滑稽，不过他的眼神清澈，挺着腰杆注视前方时，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的样子。

    另外一人作僧侣打扮，面部的线条很消瘦，外貌比之似乎更年长一些。鼻梁挺直，眉骨高峻，轮廓立体却没有咄咄逼人的锐利。他的表情虔诚而慈悲，举手投足却显得沉着而威严，看起来是个相当出色的修行者。

    冰冷的水滴顺着枯败的针叶无声滴下，雪在融化。

    青年望着天空，呼出的气息凝成一片白雾：“都到这种时候了天气还是冷得有些难熬啊。”

    走在前面的僧者，听闻后停下步伐。

    “松明，静心。忍受寒暑之苦亦是修行的一部分。”

    头上的箬笠擦过枝梢，惊落一片雪声。

    “虽然如您所说，”被称作松明的青年辩道，“身体的感觉却不是单靠觉悟便能泯灭呢。”

    僧者蹙起眉看着他，颇严肃地应道：“松明，冷是虚妄身也是虚妄，你无法抛却杂念，并不是因为觉悟无用而是觉悟不够，若你只看到外界的阻碍而无法直视内心的软弱，往后在修为上只能止步不前。”

    啊，好严厉。

    被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顿，青年塌下两边眉毛，泄气地点头：“您所言甚是，弟子受教。”

    ——摆出这么可怜的样子，就算是陌生人看到都会心软吧。

    “真没办法，”对于这个弟子终究不忍苛责过甚，僧者不由地轻叹一声，无奈地放松了面部的线条，“修行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力，我行囊中还有一件衣服，你拿出来穿上吧。”

    “谢谢师傅！”

    黑色的脚印在雪径上蔓延，青年亦步亦趋地追随在僧者身后走着，如平常一样，浮现灿烂的笑容。

    他无比地尊敬着这个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憧憬。这个人坚贞而又赤忱，满怀慈悲地博爱着众生。干净得仿佛什么污秽都无法侵袭，单单是与他站在一处，就会觉得空气都变得美丽。

    一直在一起，一直走下去，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吧。心里许下如此的祈望，被某个背影占满了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要就此压下某种无法遏止的心情。

    但很快，重续的沉默被再次打破。

    “前面……好像有一座庙宇。”僧者的声音停顿了下，好似为这样的荒岭竟有人烟存在而感到讶异。

    “真有啊！”青年跟着发出惊喜的呼声。

    “我们过去看看吧。”虽说有点奇怪，僧者却并没有往不好的方面想。

    铅沉的天色只留有微末的一点光，拐过下一个坡道，已经可以看到寺庙完整的轮廓在树木的缝隙间出现，黑瓦夯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