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一边踱步,一边叹气,“这都换过四壶茶了,怎么还不见人影?……他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等?”
“五姑娘再耐下性子等等。”小蛮笑容极是明丽,温言劝慰。
“还是你性子好。……但是,上个月账本有好几处合不来,魏夫人等着我回话呢。”九善来来回回地踱起了步子。
几个来回之后,九善再次踱到门口时,一个身着湖水蓝暗纹锦衫的高大人影已立于门旁。
九善一时惊喜,旋即深福一礼,道了声,“大将军。”
起身时偷眼相看,这位大将军,近看时,能比当日梨花林里远望时更英武威严。
只是此时,他神色寒峻,目光里仿佛有未息的余怒,九善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心里只吃紧:看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雪妒侧头望向门边时,正遇上祈盎深邃冷漠的目光。
祈盎瞧她一眼,径直到上座。
她即使面上戴着轻纱,仍美丽得如同水墨中走来的女子,虽然脸上有苍白的病容。
祈盎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开口时,是明知故问,语气却依旧冷漠:“你二人来,为何事?”
九善心明如镜又极能察言观色,立即将事情全推给雪妒,小心道:“回大将军,雪妒是特地为十六姨而来。”
祈盎的目光顺势落在了雪妒身上,等她说话。
雪妒抬眸,“我们来,是请你放了十六姨。”
这个“请”字,让小蛮略有一丝讶异。六姑娘素不刻意附人,亦不刻意悦人。此时用了“请”字,是她对着这样一个陌生人能说出的最客气的话。
但小蛮自然知道,姑娘对十六姨胜过亲人,若非担心十六姨,才不会如此!
祈盎瞧着雪妒的淡漠神色,脸上怒意更添了几分。
他站起身来,转身负手而立,语气冷漠里反倒透出几许让人难以捉摸的平静,“能胜过朝鲜国尚宫的大美人,有求于人时,竟然是这副态度么?”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善,九善怕事情弄巧成拙,忙陪笑:“大将军息怒,雪妒素昔是这样的性子,绝没有对大将军不敬!”
祈盎不言,只等着雪妒说话。
雪妒却并不多说话。
花厅里有半晌的沉默。
祈盎再次开口,却并不是什么好话,“想求男人做事,得先懂得如何讨得男人欢心,……难道你连这个道理也不知道?”
他早已习惯天下女子对他彩袖殷勤,或望而生畏,并不能习惯她这种清高与淡漠。
雪妒沉默片刻,“你这是仗势欺人?”
九善心里一紧,如此话不投机,恐怕非但求不了十六姨,又得生出事端来。忙向祈盎陪笑道,“雪妒不是这个意思……”
祈盎并不理九善,也不理会雪妒的问话,只招手叫来门外的大管家吴伯,冷冷地将话题回到十六姨身上,“从前府里发生类似的事,如何处理?”
吴伯一一回道,“回大将军,前些年府里有个伙夫,劈柴时不小心了砍断了灶房师傅的左手,当时罚他在府里喂了三年马。后来适逢大将军远征西北,此人被安插在军中服役,戴罪立功。”
三年?!
几个姑娘的心一落。
只听吴伯又道,“但是,李将军身份地位远非寻常伙夫可比,……若是处罚得轻了,于理不合……这情形,按惯例,得拘禁七年以上。”
七年?!
十六姨如何受得了?
几个姑娘瞠目结舌。
“但是,”吴伯又发话,“眼下大将军北征在即,犯人必须随在军中戴罪立功,——如此,可以提早被释。”
军中?
十六姨年纪大了,怎么能受得了行军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