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赤去拜访雪妒是在次日上午。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雪妒很快会离京。
——这样一个仓促的时间,说明雪妒根本就是在应付。
拓赤自然知道这一点。
不过,她能破例见他,已很是高兴。
出门时,天色有些晦暗,三月里的天气,只怕又会酝酿出一场春雨。
丫鬟领了拓赤进小鸿轩后院,穿过几株玉兰,绕过池塘,走过一条青石小径,正遇到一向跟在雪妒身边的十六姨出来。
十六姨感念拓赤帮小鸿轩解围,话也说得亲切,“小王爷先到得月阁用些茶点。”指了指东边一座檐角精致的二层小楼,“惊蛰在楼上,一会儿下来。”
拓赤顺着十六姨指的方向望去,一树杏花遮住了半座小楼。
青瓦和石径上,皆铺开一层薄薄粉花。
正好一阵风起,树上、楼上杏花飞舞。
“惊蛰……”拓赤在得月阁里坐定,咀嚼着十六姨口中的这两字,“六姑娘的小字倒挺特别。”
“二月惊蛰那日出生,所以有这个乳名。”十六姨言罢,又吩咐丫鬟去叫六姑娘下来,因前堂有账目要处理,便离去了。
拓赤望着楼阁上的一树杏花,向侍茶的丫鬟,“你们姑娘喜欢杏花?”
“我们姑娘喜欢茶花。”
“茶花?”拓赤四处一望,院子里却是一棵茶花也没有。
得月阁是一处精致的敞亭,外面是各种修剪齐整的花草。
拓赤坐了半晌,雪妒还未到。
一树丁香开得正好。白中带紫,散发幽香。旁边二月梅上飞来一只彩色蝴蝶,那蝴蝶在花丛旁飞来飞去,翩然自在,极是轻盈优游。
眼神被这小东西吸引。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小东西留连在不知自何处而来的一处浅色织锦缎面上,——是有人来了。
拓赤抬头时,雪妒已在眼前,蝴蝶兀自在袖间流连。
风吹来,院旁的湘妃竹叶簌簌作响,几片经冬的枯叶缓缓落下,静躺在她脚边的青石地板上。
裙角拂过地上落叶,有簌簌轻响。她在木栏下坐定,抬头问,“她们说,你见过我的琴?”
风吹起,扬起檐下风铎叮玲作响。天色愈暗。
拓赤随手将雪妒面前的茶盏端起,递与丫鬟,“给你们姑娘换盏热茶。”
又道,“是的,我曾在别处见过你的上古遗音。”
“在哪里?”
“在书中。”拓赤开玩笑,“书中有记,上古遗音是以梧桐良木所制。此梧高三丈,制者截其为三段,取上一段叩击,其声太清,弃之;又取下一段叩之,其声太浊,又弃之;取中一段叩之,其声清浊相济,轻重相兼。故而,制者取了中段,又将此良木中段送入长流之水,浸七十二日,取起阴干,花上七七四十九日,才斫成此上古遗音……”
他说的不无道理,又问,“仅如此?”
拓赤有些疑惑:她对上古遗音这样感兴趣!
心里又有些隐隐的担忧,“你的琴上有‘涵虚子’三字,你可认识此人?”
雪妒疑惑地摇了摇头。
拓赤一听,“你既是不认识涵虚子,便是不要认识的好。”想了想,又补一句,“姑娘的上古遗音,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瞧见。”
雪妒瞧他神色认真,虽觉奇怪,却也不多言。
想了想,道:“上古遗音的由来,连《古琴遗略》这样的古籍里都不曾有半点记载,你却知之甚详,为什么?”语气已不似向时冷淡。
……天色更暗了,沉沉欲雨。
拓赤见她眸色期切,心下无比畅然,“前年寒食前后,家父在兀良哈的一宋时古墓中得卷轴数册,《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