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坐在床边缝补衣裳,天河把脑袋撑在床沿上,挨着母亲。
“娘,你喜欢吃鸟蛋吗?”天河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捡了鸟蛋?”林婉反问。
“今天下午我爬了颗大树,爬得老高了!”天河把手高高举起,“我还在上面发现了一窝鸟蛋,娘,你要是想吃,明天一早我就给你掏回来。”
也许是发病的时候躺得太久了,天河正常状态下表现出极不寻常的活跃,比野孩子还野,疯来疯去的上天入地,为此,林婉没少操心。
林婉皱了下眉,“可不敢再去爬树了!要是不小心摔下来,可怎么办?!”
天河觉得母亲的担心毫无必要,而且是对他爬树技术的质疑,“我稳着呢!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我可从来没有失手过。娘,你就说你想不想吃吧?”
林婉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天河,娘不喜欢吃。而且,你想想,鸟蛋里面是鸟宝宝,我们把鸟蛋吃了,鸟妈妈回来后会多伤心?”
“嘿嘿,娘,照你这么说,那我们鸡蛋也不吃啦?鸡妈妈不也会伤心吗?”天河耍了个鬼机灵,想为难一下母亲。
林婉还真被儿子给难住了,她本来就不擅口舌,更别说与人争论,这种刁钻的问题,她想都没想过。她的嘴巴张了又张,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又想着,若是侥幸把这孩子抚养成人又怎么样?我能教好他吗?我连他掏鸟蛋的事都管不了!一想到孩子的未来,林婉便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
天河看母亲流眼泪,慌乱了起来,连忙起身,抬起袖子帮母亲擦。“娘,你别哭,我错了,我再也不爬树了,我保证!”
林婉抓住天河的手,安抚慌张的儿子,“娘没事,就是气自己太笨了,嘴巴也笨,答不上你的话。”
“嗨!娘,你也真是,就因为这哭了一鼻子,羞!”天河挤眉弄眼,做出一副十分嫌弃的表情。
林婉又被天河的怪模样逗笑了,“娘跟你比不得,娘是女孩子,你可是男子汉了,生病那么难受的时候也能忍住不哭。”
母亲的夸奖让天河很是受用,哭有什么用呢?会让自己舒服一点点吗?不会,只会让母亲更焦心,天河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苦命的孩子往往早慧,不是说智能有多高,只是对他人的情绪更为敏感。
天河拍了拍胸脯,“娘,你有我这么聪明的儿子,笨一点也没关系,我教你,要是以后有人拿这个问题难你,你就这么说——鸡是人养的,每天食物都扔到嘴边上,鸡妈妈生蛋比较容易,就算我们吃了它的蛋,大不了明天再生一个,鸡妈妈不会很在意。可鸟妈妈就不同了,它们要飞很多很多的地方才能找到吃的,好不容易才能生下那么几个蛋,它们宝贝得很,要是被我们吃了去,那还不得急死?娘,你说我答得好不好?”
林婉刚抹干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答得很好,娘记住了,要是再碰到掏鸟蛋的捣蛋鬼,我就这么跟他说。那你还掏不掏了?”
“我真是把自己带沟里了,再也不掏了。”
就在这时,房门猛地被推开,进来个小厮打扮的中年汉子,是天河的继父,王大发。
天河惊恐地看着王大发,他知道一天中属于母子二人的美好时光结束了。
王大发现在可没有一点下人的样子,只要进了自家的门,他便是这小小天地里,至高无上的存在,神气得很。他腰板挺得老直,眼睛也不再低了,而是撑得大大的,今天喝大了酒,脚步有些虚浮,他还是要学着邓家老爷走路,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踱。
他走到两母子面前,打出一个酒嗝,一伸手把天河提起来,林婉去拦,被他一把推倒在床上,“小兔崽子,到外面凉快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