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夫,阿娘如何了?”
沈璧君问,魏充照不答,只定睛瞧着徒弟给谭夫人扎针。
沈璧君等了一会儿,还是不搭,只好先等。她转头看向秋水台屋檐下如鱼尾般摆动的风铃。那竹制风铃圆咕隆咚的,底下只拴了一束刻字木片,所以摇晃时不起声。沈璧君闭眼,深呼吸,幸好不起声,毫不整日叮咚滴答的,着实扰人安宁。
她看了好一会儿,几乎忘了自己还在等魏大夫回话。
所以,魏大夫突然发声反而无端吓了她一跳。
“多休养几日应该会好些。”
“哦,是吗?”
魏大夫招招手,让她过来。
“我看你这几年气色不好,脸发黄,人也瘦了一大圈。”他在她手上盖了丝帕,屏气凝神诊断着。“跟我来。”
沈璧君回头看了一眼阿娘,依依不舍。
“这有我与你白芨叔叔照顾,担心也没用啊。我给你写个方子,再备几副药。拿了药就回去吧,踩着点回去恐会遭人惦记。”
宫变两月有余,市井各处都贴了告示。有通缉妄议朝政之人的告示,有菜市口砍头示众的天数时辰。一时间,街市缄默,人心苦闷。京都各门进出也有了繁琐复杂的规定,百姓们只许出,不许进。皇亲贵胄们则实行登记制度,每家一月两次出门额度,小家大家都一样。且为了加紧控制,每日城门下钥时辰提前到酉时。所以太阳落山前不回,便有诛九族的危险。
“每日煎服,别偷懒。”魏大夫写好了方子,递给沈璧君。可他瞧沈璧君哭哭啼啼,“别惦记了。我送你出去。”
房门外是伸出水面的高台。若是平时医生小厮们最喜欢闲坐其上,论天地说万物,可如今若是谁在外头站得久了,若有所思许久,用不着两三天,人头便挂在了朗西门外荒草疯长的城墙上。
“小姐,您的马给您牵来了。”说话人是沙祖。两月没见了,她轻减许多,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总像蒙了层灰。
“魏大夫,沙祖送我就行。一早来了,还没与她说过一句完整话呢。”
魏大夫点点头,目送沈璧君走下台阶。
台阶还是以前的台阶,却像是忘了上油,刚踩踏几步便咯吱起来。沈璧君本想回头再看一眼,心头存个念想,可这咯吱声声声振耳,仿佛提醒着她要小心谨慎,切勿乱动了规矩。
“不骑马了,我们走走吧。”
沙祖笑了。“小姐,你一点都没变。”
沈璧君一听这话,心里不由酸楚。她捋着沙祖前额的头发,“倒是你,这两——”宫变一事成了禁口,恐怕两月有余也会视作暗示与提醒。她想了想,改口道,“这秋水台近来都没人啦,瞧把你苦的,人瘦了两圈不说,精神气都不知飞哪儿去了。”
紫竹林中,风声飒飒,如泣如诉,忽而听来,不由让人双肩一颤。
“小姐,你怎么啦?”
“你听这狂风泼叶,倒像是少时落水,浪涛翻滚的声音?”
沙祖抬头望去,紫竹茂密,一节一节升向远空,焕白刺眼的阳光仿佛也禁不住它摇摆狂放桀骜的曼妙,数次企图钻进来,含着那娇憨叶梢欢舞,可竹子就是竹子,一身风骨傲气,绝不允许别个坏了这自成一体的趣味。
“皇帝恩宠白家老爷,他家那二娘便跳了起来,非要争着抢那一次回府的安排。”
“金胥娘?”
“是呀,三娘乐粟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遭她这一吓,唷,这倒好,吓出了病来,机会无缘无故给了别人。小姐,你不说我憔损许多。这整天在两位姨娘阴阳怪气的口角里活着,不是抱怨买不到新的锦缎,就是说好几日没去城里神算子那儿看命数。上个时辰哎呦这个,下个时辰哎呦那个。我这皮肉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