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月来拘禁于内屋,虽不能出去却因屋里雕梁画栋,精致井然,颇得了些许乐趣。与世隔绝时,再烧心的烦恼好似烟消云散一般,都不见了。为不让自己承受主动逃避带来的负罪感,沈璧君向白庆瑜申请了改造住所。
每日,她坐在轩窗花台前,铺开丝绢,将设想规划付诸丝绢之上,若闲情雅致上头,她还找来无数干燥竹简,以刀刻字。当然,刻字时日长久,她手腕会发痛,右手中指中央与靠近手掌的地方,已磨起水泡。食指内侧,也有了小丘似的老茧。可她不在乎,只要能打发时间,她可以日复一日地刻字,日复一日的规划白府家宅。
“不错啊。”
今天一早,尚书令白庆瑜特意来探望她。刚走进她精心打理过的花园,便高声赞叹道。
因为赶着去上朝,他轻易扫了一眼,便匆匆离去了。
晚膳过后,几位姨娘领着孩子乘凉,他与新纳的歌姬朗彤闲步月下。没走几步又来到沈璧君处所。盛放的金合欢倚在水池边,风过境,朵朵绒毛粉瓣淅淅沥沥落于水中。
歌姬朗彤凝望着这景象,先是惊奇不已,后又十分苦恼。
“这落花游水图只存于瞬间,水若是不流该多好。”
她与沈璧君一般大,白皙脸庞,樱桃小嘴,唯一让人觉得出挑的,是她那双靛蓝眼珠子。
“流水不腐,象征财运。”
白庆瑜宠爱她,无论她有什么样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绝不厌烦。
沈璧君将画了式样的长娟挂在木施架上,转身回到窗前,将俯身坐下,便瞧见白庆瑜与新宠朗彤立于合欢树下,手挽着手,双双仰头,看合欢飘散于天地之间。那花似层层剥去的蒲公英,轻盈得体,簌簌飞落。今夜月明,星辰似泪珠悬挂于天际,所以整个白府即使缺了蜡烛的照顾,也亮堂堂的。只不过,亮得有些苍白,有些寂寥,有些不知所措。
要说她喜欢朗彤倒也不一定。沈璧君只觉得,她与自己差不多大,便已在江湖飘荡数年,靠一双灵巧双手缝制衣服名震京都,靠一把好嗓子引得京都高门望族的公子哥们纷纷侧目,实在厉害,羡慕不已。
可为何她选择栖身于白家呢?
自然,其他问题依然萦绕,为何西门章迩愿意栖身白家,为何那每天运送恭桶的老头愿意日复一日等在白家门前呢?周夏朝的国君如今是那篡位者光禄勋晏奕,为何自己现下身处白府,过着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
不,不。不能这么想。
沈璧君摇摇头,要出去以后会有机会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驱逐了喧闹思绪,重新看回白庆瑜与歌姬的背影。
两人不见了。
她左右看看,依然不在。
“老爷先请。”她听见了这句,猛然转头。
原来他们早已走到她内屋里来了。
“璧君妹妹,”果然是唱歌的,连唤人名字的调子都与众不同。“听说你给整个白府画了房屋式样,老爷带我特地来瞧瞧。”
沈璧君有点失望。她更希望苏冬青或者白孝贤来,可这一个月来,他们两再没出现过,董驹城也不见踪影。
“原来你在这儿?”
朗彤嗖嗖迎向沈璧君。在沈璧君眼中,朗彤代表另一种女性美。她不像自己,整天白衣上身,脸不饰妆,粗茶淡饭便能撑一天。她不像自己,埋头试样设计中,企图将岁月轰鸣之声抵挡在外。岁月,是的。沈璧君经历宫变一役,回头时才发现白府人早已安排了高高鸟笼,等候着她。
“为什么不能出去?”十天前,她曾写信给父亲。
现在那封信就放在枕头下,“生为女子,应抚恤公婆,开解丈夫,教育子女,诸事不忧。”
是呀,诸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