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大小姐,没想到她朋友众多,上至禾静颐(她就不用说了,这半年来他总是见两人黏在一处嬉笑打闹)下至江湖怪杰,仿佛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而他自己却还在四处捧人求敲门砖。
他回头看沈璧君,本想与她说说话,可沈璧君累坏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眼睛倒是闭着,眉头却锁得紧紧的。刚过一会儿又复坐起来,“你们说,静颐姐姐上半月还在抱怨家里人瞧不起她,这一眨眼功夫就成了皇帝的心头肉,我这得眨多少次眼才能走完这污里巴黑的人生路啊。”
“小姐,你就少咒自己了吧。”
屋里又传来了几声干咳,“碧君,咳咳,碧君,你进来。”
沈璧君嗖地跳起来,“哥哥,你与我一起吧。”
董驹城摇摇头,结果沈璧君一咕噜把他拉了起来。“哥哥,你都是我夫君了,怎么还不听我的话。”
董驹城没法儿,只好跟了进去。
刚靠近这内屋大门,便闻见一股子浓浓向外冒的污障血腥气味。这是与热气混合在一起的一动不动的气息,是病人半条命已经踏入鬼门关的气息。而这气息,膨胀着,滋滋作响着,控制住了整个屋子,将屋子也摆弄得如棺椁一般珠光宝气却无人真羡慕。
沈璧君早已习惯了这粘稠之味,倒是董驹城吓了一跳。
白芨老怪一看董驹城进来了,“碧君,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阿娘挥了挥手,指示白芨老怪不要计较太多。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夫妇俩还由着她胡闹。亲王们正往这儿赶,这意思是什么?就只是我在这儿张口闭口的,他们快来了,他们快来了,这么喊喊就过了?夫人您现在是骑虎难下,沈秋廷在前头开路,这路开不开的出来,还是未知数。这后面的路可都塞着那些个皇亲贵族呢,你还能从他们身上踏过去不成?”
“碧君,你们都过来。”阿娘开口了。
董驹城一直向往江湖,可从未真见过江湖人士。虽乌烟瘴气,不凑近了人脸也分别不出,可他还是来了兴趣。
“碧君,这位就是——”
“董驹城。他可害羞了。”
阿娘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她手指嫩滑,有气无力。
“你先出去吧。”
“哎,娘与我说的话,也可当着他的面说。”
白芨老怪瞪了沈璧君一眼,“一个姑娘家,怎么跟你框了人家似的。”
“哪是我框了他呀,明明是他急急忙忙与我永结同心来着,对吧?”
“别撒野,自己家里也不能任性。”白芨老怪说着,拉了董驹城的衣袖带他一起退出去了。
“坐到娘身边来。”沈璧君刚坐过去,眼泪就落下来了。
“别哭啊。”阿娘又说。
“阿娘,我不是故意烦您的,我就是想让您知道若是真不留恋这人世了,大可以放心的走,以后没了您和爹爹的照拂,我也可以走下去,我身边有人了。而且,董哥哥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人。”
娘伸手,沈璧君赶快接过来摩挲着。
“这次来京,多亏了你这位老怪叔叔。一路颠簸,都是他安插人手,不懈其烦的照顾着。你爹爹他——”
娘咳嗽了两声。
“有些事,别人说了,你不肯信。娘说的,你肯信?”
沈璧君眼泪噼噼啪啦直掉,说不出话来,只好点点头。
“你爹爹最是不信这些狭义之士,张口闭口说他们扰乱治安,弄得十里八乡人心惶惶。可他那是保守思维。这一次本要绕道京都的,可一路上全靠了老怪的照拂,你爹爹他改了主意,说非要来京都提醒你一句。”
沈璧君找来枕头给娘垫着,又把床头的水给娘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