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沈璧君。
“你们,”她突然来了兴趣,“你们晚上住哪儿啊?”
不说话。
“什么时候来的?”
她语气中有种欢快,逗趣的亲近感。这一句倒是问到点子上了。是呀,蛮荒之地的人,不混迹于毒虫野兽之间蹉跎人生,跑到京都来做什么。若有不侧之举,那来了多久就成了关键点:鬼祟之事谋划多久了?谋划程度有多深?像你这样的人,顶着威武身材一脖子弯弯扭扭的纹路在京都闲逛,不怕中尉大人把你投进大牢?
那人笑了。
这话问的,不像是记恨挑事,反倒像不自觉的关心。
沈璧君看他只笑不语,小儿也已经逃了,也没必要留下,转身飞快回到车上。“走,走,走。”
车跑起来时,她一下子靠在椅背上。
她捂着胸口,大口呼气。刚才面对那人,她脑海里竟全然是太后音容。“不想活就成全了她们。”“皇帝还没开口,你怎就知道了?”这些话如倒刺潜入心头,恐怖至极。一个人一生驻扎在滔天权势中竟能够如此随意主宰他人命运,生杀予夺之大计怀胎十月才换来新一次轮回,而她,禄太后,随意一声便又将人送归阎王。
她本以为宫中才会如此,然而在街头狂徒不也按着小儿的头往水里栽吗?
她的心砰砰跳,倍感孤独,只想赶紧回到董驹城身边。
白府到了。
车夫架着车从南门(专攻车马进)进入,在后院凉棚车下脚。沈璧君跳下车,四处乱看。看什么呢?她自问。却也不看什么,不过是慌乱中确定此时此刻此地已远离皇宫,远离家外熙熙攘攘的大街,心上人近在咫尺了。拜谢车夫,转身向府中走去时,她全身上下都沉浸在时空交错的恍惚感中。五个时辰前,她还在宫里,还在姐姐禾静颐身边。一个时辰前,她还在街上与粗鄙之人面对面,而现在,她像是忽然跌落于自由自在之中,烦恼与伪装如岸边波涛,天神出世,便悄默声褪去,近不得人身了。
她就像那彩霞褪去的天边,真实,诚实,脚踏实地。
她去崇明堂,他不在。她去思远阁,他不在。她登假山之上巧云亭台,他也不在。
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
刚想着,手忽地一抬,花瓣又簇簇落下。
怎么,这些臣服于皇权贵胄的花草不肯离去吗?
她耸耸肩,行。既然跟了我,就让你们好好发挥。她本该休息,但选秀已经结束,未来澄澈如清溪,全靠自己掌握了。她一点不觉得累。她跑到鱼池边左右看看,他也不在。她靠进池子,身子挡在石座边,伸头去看水中倒影。倒影疲倦且美。她搓了搓那凤仙花,手心染红了。
一只手拿着碎花,一只手拿花汁喂脸。眼睑、双颊、全都只抹一半,另一边剩着。
仔细涂着,脚步声却近了。
她不做多想,刚转身就是劈头一句,“刚刚去哪儿了?”
“怎么是你?”
“这里是我家,我哪儿去不得。”
“白孝贤,你也别老拿这句话刺我。选秀没事了,我下个月就离开。”
“要走现在走。”
沈璧君拔腿离开,白孝贤在后面哈哈大笑。
“第一次见你丑得没法看,哈哈哈。”
“漂亮与丑陋,都不是给你准备的。”
说来也奇怪,每次见哥哥之前,总冷不丁地要先遇上他。给人感觉是他与哥哥双宿双飞来着。初入白府时,她去哪儿,白孝贤就去哪儿,就连出恭也要事先请示似的得了他的允许才急急忙忙跑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众星捧月似的让人追着跑,你的一点一滴他都想知晓,你的一举一动他都要看到。可那种喜欢半个月后便烟消云散。她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