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元年,李旦迫于形势,上表禅皇位于其母武曌。武曌即位,改国号为周,改元载初。同年腊月二十三,武曌以迎春为名,下诏令百花于元日盛放。
知秋县地处神都洛阳南部百里处,早朝时颁下的诏书,临近中午时分县令便收到了。
这差事不好办啊!!!
县尊大人接旨之后头都大了三圈,县城里边还好说,谴上三五个衙役挨坊通知就行,花不到半天功夫;县治南边也好说,派出十名捕快,每个里正传达一遍即可,也要不到一天就能办妥。但这北边嘛北边尽是些豪门别院,一天能够通知到三户人家,那都是手下人得力!
于是县令与县尉一通合计,五个倒霉鬼就摊上了这个差事。
这五人分别是新调来的书吏李元方和捕头刘春林,穷得常年都穿同一套衣服的捕快钱有余,人如其名喜欢顶嘴的曾有理,正直耿介不合群的林开泰。
这五人再次商量,分两组行事,李元方与钱有余一组,刘春林带曾有理、林开泰一组。
午膳之后,天色骤变。黑云低垂,颇有摧城之势;朔风如刀,似要宰割苍生。
钱有余脸色阴郁得如同天色一般,他望着天上云层喃喃道:“原以为做了衙役就能过上富贵生活,哪曾想过会活得如此凄惶!上峰要孝敬,办差要打点,不打点就是办事不力,办事不力就要挨板子这次想来又有一顿板子逃不掉的板子吧!”
李元方不紧不慢地跟在钱有余身侧,俊朗地脸上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取来一葫芦酒,随手扔给钱有余,笑道:“这天眼见要下雪了,钱兄先喝上两口暖暖身子。”
钱有余回过神来,接过葫芦轻啜一口,随即吐出一口酒气,叹道:“县尊大人以三日为限,要你我二人将圣旨传遍北郊三十二户豪门,这哪是能够完成之事。到时候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皮肉之苦也就罢了,最怕主簿扣掉下半年的工食银子。李兄乃是主簿麾下书吏,虽无品级,但却是堂堂正正地朝廷雇员,比起我等操持贱役的捕快,地位高了何止一筹,还望李兄在主簿大人面前多多美言才是。”
李元方道:“钱兄多虑了,昨日里才见到主簿大人审阅了功曹县尉递上来的钱粮文书。钱兄等一众捕快地工食银子,最迟明日就能发下。再说这差事,原也没有钱兄想地那般艰难。北郊三十二户豪门,家家皆是朝中显宦,人人都有参加大朝会地资格,哪里还需要我等转达圣意?你我二人需要做的,不过是管管那些无人之地。”
钱有余愣道:“无人之地该如何管辖?莫非还要出动劳役将草木铲除不成?这是县尊大人地职权,我等万万不能在这上面动念头。”
李元方失笑道:“哪用那么麻烦,既是无人之地,那就应是鬼神所属,我二人只需将圣旨请到土地庙宣读一番便可。倒是治下的寺庙与道观需要跑上几趟,毕竟刚才听上官训话,似乎没有提到这些方外之所。”
“不妥,不妥!”钱有余连连摇手,道:“若是没有挨家挨户传达旨意,到时候哪家因此吃上了官司,却赖到你我未传达旨意身上这可抗旨不遵的大罪啊,不是挨一顿板子就能过去的事。”
“如此说来,钱兄也不认为百花能够在元日盛放咯?”李元方笑得诡异,轻声道:“百花自有花期,能不能在元日盛放,完全是天后娘娘与上天之间的事情,朝臣们心中定然是有数的。如今县城之内,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无不抢购绢花,其实就是为了讨好天后而已。元日开印之后,朝臣们定然纷纷上表,言百花遵旨盛放,赞颂天后娘娘乃是得上天眷顾的真命天子。”
“李兄慎言!”钱有余大惊,惶恐得到处张望,见四周无人方才小声道:“如今天子已然登基,祭了天又改了元,我等该称圣上才是,天后娘娘已经是老黄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