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姑,柯家的祖奶奶,早在很多年前就升级成满姑奶奶了,可不知为什么,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总是喜欢叫满姑奶奶满姑,她也总是乐呵呵的受着。哪怕是个光屁股娃儿比她孙子还小,只要能甜甜的叫一声“满姑”,她也能变戏法似的拿出点好吃的,一点干虾酱,一块不知名的甜野菜,几棵覆盆子,再不然就是几个浸水野藠头。——坐在芦苇编的席子上拿着蒲扇使劲的扑打着满天飞舞的蚊子。
家里已经薰过辣蓼草了,可是蚊子还是一个劲的飞,今天特别的多。睡不着,就那么干坐着,不好点灯,煤油不好买不说,家里更是连买盐的钱都不够,哪还有钱买煤油,也就早早的吃完饭,把辣蓼草一点,往床上挺尸。
当然,家里也没有蚊帐的,推开茅草窗蚊子能成堆,关上窗又热得没法,只能拿着扇子到处扑,顺便给早就鼾声如雷的满爹扇下风赶几个蚊子,要不今晚蚊子能将满爹整个人给抬走。当然了,满爹是不怕蚊子的,一身黝黑粗糙皮肤皮厚不说,更主要的是蚊子在黑夜里也找不着人,太黑了。满爹身上有疤,蚊子不小心咬着疤才会痒,疤不少,除了头上没有其它地都有,不仔细数还数不过来,为了怕吓着别人,白天哪怕再热,满爹也要穿得整齐,脸还白晒不黑。经常被老伙计们笑称一声白佬。
满姑心里燥得慌,总是静不下心来,有着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傍晚起了一阵风,然后就立即停了,要下的雨也没下来。云盖得重,空气里带着闷热也带着浓浓的湿气,人就象在泥沼中浑身不舒服。
满姑扇子呼呼的扑着,不一会儿也迷瞪了,管它蚊子多和少,满姑也是个不怕蚊子的人。
“哗——”“沙——”忽然窗外竹林摇晃。
“起风了,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满姑迷糊着推开窗,想感受一下那一阵风带凉爽。
窗外依然那么黑沉沉的,竹林似乎也在推窗的这一刻约好,一点动静也没有。满姑感受到的依然是扑面而来的热浪,迷瞪中充满着失望,心里愈发的烦燥,把头伸出窗外够了够。脖子上突然一凉,下雨了不是。再一摸,重了点,也不知道拍死了个什么虫子。满心晦气的拿着手往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子腥味,将手往破内衣上擦了擦。再闻再擦,一赌气将窗子猛的一关,拍得震天响。
满爹似乎听到什么,翻了个身又睡了。
满姑没等来风,又拿着扇子呼呼的扑起来。没过一会,又迷瞪着倒在满爹旁边,一会儿又梦见曾经和父亲放排江上走,撑杆网渔去,突然来个水上漂,一脚将满爹踢到床里边。满爹翻了个身就那么挨着床边又打起了呼噜。
满姑睡得不沉,一脚踢出就从似睡似醒中清醒过来,接着再也睡不着了,感觉全身都痒,拿着手到处挠,拿着扇子到处扑,烦得不行。好不容易再次迷瞪了,窗外又一阵风起。
“哗——”“沙——”
这一次竹林摇得更猛,竹叶蹿得更响,似乎有什么在林中横冲直撞的穿过,又似乎什么在竹叶中挤过带起哗啦啦的响声。
“嘎——”老鸹不合时宜的在此时叫起。正推窗透风的满姑打了个冷颤,天不怕地不怕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手交叉着在手臂上摸了摸,还是感受不到一丝儿风,又把窗关了。不耐烦的一屁股顿在床上,本就不结实的地土胚垒起的床这会儿估计是开裂了。
三番五次被折腾得不轻的满爹这时候也是满满的火气,转了个身坐起来,一把夺了满姑手上的蒲扇,猛的扑几下,火气还是不轻。
“你个死婆娘,发什么骚,睡噻。明天还要上工。”
骂完,满爹直挺挺的往床上一倒,把扇子往身上一搭,接着睡。满姑抢起扇子准备给满爹几家伙,但一想着老头子也挺辛苦的,轻轻的给扇了几下风,柔柔的挠着那摸得着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