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娘下葬的日子是农历六月十五早上卯时,看热闹的非常开心,这个时辰已经大天亮了,不耽误瞌睡,也不用担心撞什么鬼魂。首先就是抬脚不好找,现在的年轻人不屑干这个。想到这里,三叔公就非常恼火。认为现在的人不尊重传统。所以,只要徐不凡在家遇到这样的事情,三叔公就会叫他去学习这些礼仪。
谢二爷七十八岁的人了,也要顶一个抬脚的位置。徐不凡就在旁边看谢二爷指挥大家怎么绑绳子,选抬杠,拄棍,公鸡放的位置等等。
川东一带有三大号子,第一号子是江上拉船纤夫喊的。但川东陆地为主,江面较少,船工号子反而流传不广。第二个就是石匠开厂的号子,声震数里气势磅礴。好的石匠除了能够喊传统的段子,还能够看到什么编什么,即编即喊。第三种就是抬死人上山喊的号子。
抬死人的号子就一句,没有准确的语言,“呀豁豁豁豁豁,什么呀豁豁豁豁。”这么一句类似蒙古长调的东西,前杠四人起声前半句,后杠四人接后半句。最后一个“豁”字在这个过程中音节是不相同的,这就保证了旋律动听。可能因为简单,反倒给人气势恢宏势若奔马的感觉。
听四川号子总会让人热血沸腾,想到希望,对一种原始美的追溯和向往,也是一种雄性美的展示和传承。
张道士开路印七之后,谢二爷就指挥他的抬脚队伍起航了。起航的时候就得哭灵,韩大娘没有女儿,哭灵的任务崔桂花一个人包了。她是个爱显摆的人,前几天表演过了,到最关键的时候反而哑了嗓。三叔公急忙招呼胖大嫂龙梅仙等女人救场。一片假哭声中,负责前杠的谢福开始起声。
谢福被老婆压得抬不起头,加上有肝炎,平时给人没有阳气的感觉。但他一汇入大众的洪流,立马红光满面精神倍增,仿佛永庆寺偏殿里的托塔天王。
看似只有八个人,但因为声音整齐划一,给人居然有雷声滚滚地动山摇之感。三叔公怕谢二爷年纪大了有闪失,吩咐徐不凡守在谢二爷旁边,一有问题,马上顶上去。本来谢二爷想让徐不凡上手,但徐不凡步子跟不上点子,另外几个抬脚有意见。
韩二林家到韩大娘的墓地有一公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反正看热闹的人感觉没过上瘾,心中都期待着路程再长一点。
韩大娘的墓已经用泥巴垒好了,下面是用黄泡石修的。除了川东一带,别的地方很难找到这样的石头,石头太软,所有有条路层次,石匠修个什么非常方便。缺点是没有硬度,如果雕刻什么的,年代不能够持久。当然,还有另外一种石头,叫青花石,比黄泡石硬一些,但要和川外的磨子石胆疤石比硬度,那就上不了台面了。
可能因为石头软的原因,川东一带的土质特别好。单论亩产的话,东北的黑土地未必比得过。徐不凡有首写故乡的诗歌,其中一句“石头都能长出粮食的地方,是我魂牵梦萦的故乡。”看起来夸张,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墓壁石头砌好后,缝隙用石灰抹上。上面石头封盖,再上才是泥土。地下围绕棺材的地方开有暗沟,方便排水。徐不凡大学专业不是建筑,但他还是提出疑问,暗沟没有通向外面,真渗水了,水怎么出去?谁也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大家都是这样处理的,跟风之下图个心安呗。
墓地前门空着,两根圆木铺在下面做滚轴用,旁边的人用钢钎慢慢往里拨。等棺材到位,就该伍阴阳出场了。他比比划划念念有词,然后放下罗盘定出方位。韩大娘棺材前面用墨弹了一根垂直的线,大家拨动棺材的位置,直到那根线和罗盘的指针完全重叠才算成功。
伍阴阳把棺材上的鸡公解下来,拿着刀子轻轻一划,鸡血四溅。伍阴阳边撒米边撒鸡血,然后给主人家看清楚,鸡没有死。主人家看了后他把鸡丢进坟墓,石匠们就开始封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