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观凯不语,谢淮安意识到自己可能稍微有点过分了。
同为文人,谢淮安明白他的内心有多敏感。
“我向来喜爱方先生的文章。”谢淮安笑道,“如此诗文,合该天上神仙才作出的,竟在人间看到了,实在是淮安之幸。因此,方先生也应当明白,世上或许有人不懂你的浪漫,但总有一个人,会为你的浪漫哭泣微笑。”
“是你么?”方观凯突然问道。
谢淮安愣了愣。
方观凯察觉到自己这话有些轻浮,趁着谢淮安还没反应过来,连忙补救:“我是说,你懂我的浪漫吗?”
“若不懂,我又何必站在这里呢?”谢淮安笑得灿烂。
“”
烟雾缭绕,一阵风起,弥漫的烟钻进谢淮安的鼻腔,惹得她咳嗽。
方观凯连忙掐灭了烟:“抱歉,是我疏忽。”
“无碍。”谢淮安想了想,又说,“方先生,你的事情我不了解,但我希望自己能够有帮得到你的地方,例如听你倾诉——尽管我也晓得自己多半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不过若你愿意,我随时都在权当家父托你照顾我的回谢了。”
“谢小姐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方观凯笑了,“尽管你的文章很成熟,字字见血,但——谁想得到,能写下这般文字的人,是个爱吃爱笑的活泼顽皮的少女?现在我对谢小姐的认识又加上了一条了——你很是善解人意。”
“所以,方先生这是回绝了我的提议?”谢淮安有些许失落,但被她掩藏得很好。
她越接触方观凯,越觉得他和书上的那几行介绍不一样——他就鲜活地站在她的面前,他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是那样急切地想要了解他。
方观凯终于露出了他惯有的礼貌微笑:“谢小姐很敏锐。不过么,我想这拒绝多半只是暂时的。未来啊,谁又说得准呢?谢小姐,你要记住,一切都是未知的”
说到这里,也不知他是在说给谢淮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谢淮安便想起了他的《未知》。
那是一个少年在成长过程中对自己的不断认识的故事,他会写很多美丽的诗,他是一个热爱生活,浪漫温柔的人。
故事的最后,少年来到了海边,写下了人生中最后一首诗,然后淡入了海天交接的那一道光。
那首最后的诗,叫做《未知》。
那是现代每个中学生必背的篇目,谢淮安很容易就想了起来。
“未来的诗意
在地狱里
忍受着业火的炙烤
兴奋而昂扬地燃烧
少年怀着一枝梨花
走进二月的光
天边的云和风
沉默在未知里
彷徨”
谢淮安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她想要触碰方观凯的内心。
那一颗浪漫而脆弱的心。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来袁梓离的话。
“方观凯此人,我不大喜欢一个只晓得风花雪月的浪漫贵公子”
谢淮安咬了咬唇。
现在的中国需要浪漫吗?
不,她需要一半现实,一半浪漫。
现实提醒她处境的不堪,浪漫慰藉她的精神和灵魂。
方观凯那纯粹的浪漫,是不被需要的。
因此,在战争中,他被众多人诟病。
最后的方观凯,和《未知》中的少年一样,淡入了天海。
那年他不过三十四。
“方先生,未来不是不可改变的。”谢淮安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即使它未知。”
方观凯瞳孔陡然一缩,他的眸子放出了某种奇异而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