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干枯瘦弱的店小二。
干枯的指甲嵌入干枯的手指,干枯的肩膀上搭着干枯的毛巾,干枯的衣服里是他干枯的身子。这个店小二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像极了那冬日的枯木,除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睛,深邃如黑夜。
白玉临江见过这种眼睛,他也知道拥有这种眼睛都人自身也同样深邃,深不可测。
这绝不是一双店小二该有的眼睛,可它们却偏偏镶在了这店小二的干枯的脸上。
白玉临江有些好奇,就像在一坨大粪堆里发现了一颗璀璨的宝石一样好奇。
身后的蓝衣胖子撞到了山下的巨石上,头破血流,头一歪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失去了意识。
很难想象这么个不下三百斤重的胖子会被这么一个干枯瘦弱的店小二像丢小鸡一样丢出来。
但白玉临江想到了,当他看到店小二那双眼睛时,他就已然明白。
店小二当然也看着白玉临江,他开口说话,他一张嘴,白玉临江就能看到他的牙齿。
只剩下三颗,上一颗,下两颗,歪歪扭扭的种在牙床上,那牙齿也像没有吸收到营养的幼苗,发了黄。让人看着瘆心的黄。
“外面风大,公子还是里面请。”店小二的嘴每说出一个字就要一张一合,吐词也绝不清晰。
任谁有这么一张嘴,说话都绝不会清晰。
但白玉临江听得却很清楚,他已将背后的剑取下,绑在腰间,一个他的手随时可以快速拔出剑的位置,再随店小二走入客栈之内。
客栈不大,一共两层。
上层的小门已经紧紧闭上,窗户里闪着灯火,里面有人。
下层也有人,一共四个,分别坐在不同的桌子上,每个人都不是多显眼的人。
但在这种环境下,不显眼的人反而往往显得更显眼。
他们长相,体型,衣着,年龄,都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他们的神态,如果死人能自己坐在桌子上,估计就是那种神态。
白玉临江坐在了下层的一个小角落里,一个能与这四人保持一定距离的角落里。
这四个人都不是白玉临江要找的人。
他也绝不是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
客栈外很黑,客栈内却很明亮。客栈里的四根几腰粗的顶梁柱上都挂着烛架,烛架上的烛火从四个方向将客栈下层的人团团包住。
白玉临江也被包住,这四根柱子里藏的难道是机关暗器?
客栈外有风,客栈内却没有。
客栈之内只剩下安静,安静的烛火没有丝毫闪动,安静的令白玉临江感到毛骨悚然。
白玉临江突然一怔,抬起头就看见了店小二那种魔鬼一样恐怖的脸:“你们这店做生意倒是不分昼夜啊。”
“公子说笑了。”店小二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更令人恶心“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南夜客栈’只在夜里开张。”
白玉临江强忍住恶心的念头,对店小二说道:“夜里开张的客栈我倒是头一次见,夜里杀人的贼伙子,我却经常遇到。”
店小二又笑了:“咱们客栈本就和其他客栈不一样。”
“哪不一样”
“客人不一样。”
白玉临江也笑了,那四个人确实不是普通的客人。
“河东白狮,河西白马,南山白鹿,北荒白牛,江湖中各震一方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客人。”白玉临江道。
他的话音不大,但只要这四个人不聋,就一定能听到。这四人的确听到了,却毫无反应,依旧像死人一样坐在那里。
“公子好眼力,只可惜公子算漏了一个人。”店小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