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根本是毫无头绪, 怎可能知道圣上唤她何事, 遂低低应道“民女不知。”
话刚说完, 跟上次一样, 一本奏折从头顶飞过来,正落在她脚前。另有一张纸,飘飘忽忽地飞到了旁边。
杨萱伸手先捡起那张纸, 见正是当日在户科立下的地契文书。
而奏折则是严伦所上,大意正如程峪所说, 痛斥了现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竟有女子抛头露面与男人争抢生意,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上面更是以杨萱为例, 她本是名门之女, 幼承庭训,却经营笔墨铺子,整日与男子为伍, 更出入花街柳巷有辱杨氏清名, 顺带着把萧砺斥责一顿, 说他对朝廷官员不敬, 为达目的不惜凭仗武力威逼小吏,应当数月挫其戾气。
不得不说,严伦当真文采斐然,整篇奏折引经据典辞藻华丽, 且多采用骈体形式, 对仗工整声律铿锵极具煽动性。
杨萱读罢, 顿时明白了当初程峪的用意,略思量,开口道“承蒙圣上垂怜,照顾民女笔墨铺子的生意,迄今为止,进益已逾千两。民女得知小沟沿要为贫苦百姓兴建典房,民女思及自身也曾担心居无定所,遂打算买地建房,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但是订立文书之时,户科典吏说民女无权签字画押,只有寡居或者自梳之人方可自立女户。民女不明白,这些银钱都是民女凭双手辛辛苦苦赚来的,为何没有资格签署名讳倘或女子没有父兄,也未到出嫁年纪,就不应当有住所,不应该买屋舍了吗”
圣上“啪”拍在案面上,震得砚台镇纸“当啷”作响。
杨萱心中一颤,只听圣上紧接着道“说得好女人若有能力为何要埋没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又有梁红玉率军御敌,就今朝来看,那些蛮夷之族的女子不乏有随军出征鏖战沙场的。我万晋王朝人才济济,女子怎么就不能支撑门户依朕看来,不单是你,往后有才能的女子均可买铺置地,自力更生。”
杨萱心头大石落地,长长舒一口气,拜倒在地,“谢圣上恩典。”
圣上又道“杨萱,朕打算立你为天下女子之典范,你意下如何”
“啊”杨萱立时懵了,连声拒绝,“圣上三思,民女民女不敢。非是无能,而是,民女只想仰仗圣上恩典,闷声发点小财,若是张扬出去,别人岂不都知道民女有银子倘或被宵小之徒绑架勒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实在没有应对之策。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还请圣上三思”
圣上沉吟片刻,觉得有道理,应道“如此便罢了,不过朕意欲嘉奖于你,你想要什么赏赐”
杨萱答道“银钱我自己能赚,名声又不想要,不如之前孙仲义孙先生的伤药很管用,圣上赏民女两瓶药粉吧”
圣上讶然,随之笑道“孙仲义的药性能极好,每次不必用太多。上次那瓶都用完了”
杨萱面露不满,嘟哝道“民女原本是替萧大人索取的,可他在大同那一年,同袍间凡有伤处都跟他讨要,早就用完了。”
言语间,一副小女儿的娇憨稚气之态。
圣上见状心情颇为愉悦,满口答应道“行,就赏你两瓶药粉。”
杨萱急忙谢恩。
侍立在旁边的范直却“嗯嗯”轻咳两声,“圣上,昨天还有奏折参奏萧砺萧百户,说他凶狠暴戾,羞辱读书人,把夏怀宁夏举人的舌头割了。”
“啊”杨萱大惊失色,低喊出声。
圣上扫她一眼,挑眉问道“有这种事,谁上的折子”
范直从案面上摞得高高的一堆奏折中,翻出一本,“是张御史所写,弹劾近期锦衣卫横行无忌,从中就举出这个例子。因此事恐怕涉及私人恩怨,不若社稷江山重要,故而放在了下边。”
将奏折打开,双手恭敬地摊在案面上。
杨萱一瞬不瞬地盯着圣上脸色,看着他由平静到怒气渐生,咬咬唇,开口道“启禀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