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十二月，圣诞将至。唐千诺接到老冯电话，老先生要来德国过节。老人自上次手术失败，被抢救过来，已在法国待足整整两个月。“老先生最不喜欢法国人的懒散样子，以往来法最多一个星期就走，这次闷足两月，积攒不少情绪未发泄。千诺，你可要有心理准备。”老冯忧心忡忡，如是道。

    唐千诺脑中就不禁浮现老先生一身法兰绒睡袍，呼哧呼哧的河豚样子。不禁会心笑：“能比在国内时还差吗？”这老冯当然不晓得她曾经公然无视老人要求赌气离开之事，也更加不晓得她敢在老人批判国际时局之时笑出声。唐千诺不按套路出牌，曾将坏脾气的东家制得服服帖帖。这就是传说中的以小卖小。她的女儿小小诺也得妈妈真传。

    所以唐千诺一点也不担心，反而算着日子盼望东家到来。一则，除了程致远，她没有朋友，实在寂寞。二来，老人对她有再造之恩，在这异国他乡，分外可亲。

    “不知到时候能否将他打扮做圣诞老人模样？”唐千诺顿时孩子心性毕露。“保管叫老冯惊掉眼珠子。”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这天，温度骤降至零下，从早上便开始纷纷洋飘落雪花，似在为这个天主教最盛大的节日渲染氛围。

    老人至今未有消息。

    这日，上完上半天课程，培训班宣布放假。老师们都要回家与妻子儿女一同装扮松树，租住公寓的学生们就热络筹划去哪里狂欢。程致远今天意外的没有来黏住唐千诺，估计又去餐厅驻唱，或者被父母拘在家中。身后的日本男孩便邀请她同往酒吧参加派对。

    这日本小子叫相原凉，是个学霸，已经拿到慕尼黑工大高分子材料科学专业的一ffer。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前排高冷的中国女唐千诺也报上了这所学校，深觉他乡遇知己，故意跟这女孩套近乎。

    “一起去吧，我们班几乎尽数参加，很好玩的。”他用蹩脚的中文说服唐千诺。“趁此机会跟大家联络感情，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出门靠朋友吗？”

    唐千诺就失笑，他倒是懂得许多中国俗语。不禁问他：“你在中国待过？”

    那相原凉就说：“高中时约了朋友准备去中国游玩，还好中国语言并不难学，两个月就可以表达大部分意思。”第一次听得有人说中文易学，这日本人真是自大。

    唐千诺不禁想起那法国小伙本沙明。此君若在，还不得跟这日本人打起来。不觉就笑出声，回他道：“我还有重要工作，不方便陪同你们。”

    日本小伙被拒，面上当场露出不悦。

    同学都去参加派对了，唐千诺就踱步回家。她将羊绒大衣紧紧拢着，脖子缩在层层围巾里，踩着薄薄积雪走上银装素裹的慕尼黑街头。老先生病情是否又有反复？至今仍未接到老冯电话，她还是有点忐忑，很为这位东家担心。

    老先生如此年迈，还四处乘机奔波，身体如何吃得消。在国内时，一度以为他只是个深居简出，颐养天年的老人家。直至出来，才发现他竟几乎全世界都有配置资产，往来业务。而她，至今仍不知他身份与业务内容。

    然后，唐千诺就顺理成章又回忆起在国内时的那个晚上，那尊千手观音后面的隐秘暗道，与飘渺传出的对话内容。她连忙摇头，转换思绪。

    自从来德读书，每日与女儿畅通联系，她一直在刻意将这段诡秘记忆抹去。谁人没有秘密呢？老人经历一生，必定有许多事情是她一个十几岁小女孩子无法接触与理解的。何况这些也并不与自己相干。她每每如是劝说自己。

    一路心神乱转，她掏出电话，打算主动与老冯联系，问他们何时能到。刚准备拨号，一个陌生号码就先打进来。

    接起来，唐千诺就听到那边沙沙声响，只一小会，佩基姐姐的轻声软语从那头缓缓传出：“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