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顾重九的变态表现，林小荒心里一点也升不起争锋之意。

    此时他诚心诚意的发问：“顾师伯，我从前听说你只会一套斩头颅剑法，在九雀城杀人无算，连炼气期大圆满也杀过几个。我原来不信，今天我可是信了。只是那套屠户创的剑法，到了你手上，想必也早将日月换新天了吧。”

    顾重九顿了顿才道：“那不是一套剑法。而是一招。就是斩头颅。我也没想怎么改，反正就是出剑，杀人。”

    这话他说来语气清淡，然而周身却难免带了些血煞之气。将林小荒这自打穿过来还没杀过人的新时代好青年吓得一哆嗦。

    只觉的杀气冰冷，血气冲天。

    他这才想起，顾重九最出名的一件事，便是他入赘楼家五年后，以炼气八层修为，孤身一人杀光了当年追杀他的飞鹰帮上下共七百余人。

    当然飞鹰帮这等恃强凌弱到处劫杀抢掠凡民的帮派，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拉出来审一遍，搁在现代社会枪毙八百回都不冤枉。

    九雀城不比黄沙城，是楼家独大，所以颇为安稳，便是帮派火拼也不许扰乱城内秩序，所以极少有这种灭门惨案。也就是楼雨在楼家颇有地位，飞鹰帮又不值一提，此事才盖了过去。但自此顾重九在九雀城可是一个心狠手辣c睚眦必报的形象。

    而此时见林小荒畏惧的脸色发白，顾重九心里也难得波动：他一生未曾得人尊重爱护，谁能想到，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对他亲近尊重。可他不单单是这两个人口中说的十成运气的幸运符，他在别人眼里更是个杀孽滔天之人。

    恩怨分明，他自问没有错杀飞鹰帮里任何一个人，那些老弱妇孺他半个也没碰过。

    以杀止杀，他自问他杀了这七百余人，会救更多人的性命。

    他能修佛门心法木心火骨，哪里能没有一点佛心，只是他自问做不到割肉饲鹰，做不来菩萨低眉，便只能做怒目金刚。

    而此时林小荒畏惧的脸色让他骨缝都在发凉。

    仿佛一个已经在黄泉孤独踟蹰千年的孤魂野鬼，让人一盏温暖青灯接引入世，见到了一分阳光。然而转瞬又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他习惯了沉默寡言，习惯了不期待的忍耐。此时面色倒是一贯如常。

    可惜不是习惯了就能不觉得痛。

    顾重九略略低头敛目，将自己眼中一点被勾起的鲜血淋漓的情绪掩盖。

    叶欢为人骄矜单纯，莫说去体贴的体会旁人的情绪，便是别人摆在面上他也未必看得懂。

    顾重九这些内心煎熬他全然不解。

    于是他只是指着林小荒笑道：“你胆子比兔子还小。修道之人，与天争命，哪里能畏惧争斗杀伐？”

    说完他拉住顾重九的手，将他拉近自己，双眼亮晶晶的，像是含了两滴露水一般望着顾重九。

    他声音轻而软，干净的要命：“都怪你出现的晚了，叫我认错了人。可惜我一时心软，自己的事情全然没个头绪还认了个这么笨的学生。如今他既然叫你一声师伯，你就得将他管束起来。”

    顾重九霍然抬起眉眼，紧紧盯着叶欢。

    近三十年的生命里，他第一次觉得，内心还有一点未曾冰冷之处，能怦然一动，能柔软甘甜。

    即使面前这个人全然不理解他，不理解他过去的黑暗，不理解他内心的波动，不理解他那点近乎自甘堕落的倔强。

    可叶欢就这样站在他跟前，眉目含笑的看着他，就是他苦苦求而不得的祈愿。

    那是种过于隐秘，以至于不能宣之于口的祈愿。

    他渴望有人这样平等的，郑重的看着他，眼里只有他。

    楼雨把他从被人追杀中救出，于是十年夫妻，从头到尾，眼里也都带着优越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