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胡宗宪这一徽州老乡的来访,勾起了太夫人的思乡之情。
“很多年没回徽州了,真想回去看看。”她感慨万端。
“是啊。说是徽州人,但常年奔波在外,连回一次家乡都是一种奢望啊。”胡宗宪也很有感触,长叹着道,“徽州山多田少人众,穷啊,所以徽州人命苦。有句童谣说;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徽州的男人,一到十三c四岁的年纪,就要出门去经商谋生。他们出去后,长年累月孤身闯荡,或年一归,或十年二十年回家,有的甚至终生不归。像我们这样身边还能带着家眷一起出来,他们身边有什么?光棍一条,冷暖自知。他们别妻离子,背井离乡,一个人流浪在外啊。三年c五年c十年c二十年赚了钱后,才回一趟家门。别看他们衣着光鲜,缠金带银,其实他们所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c血泪钱。他们所付出的艰辛,他们所忍受的苦难,别人是无法想像得到的。”
“徽州的男人确实苦,但徽州的女人更苦。‘一世夫妻三年半,三年半后守活寡。’这话说的正是徽州女人的凄惨命运。”女人总归是女人,女人的心思女人懂,而且女人天生会同情别人,而所同情的人以女人为多。太夫人听胡宗宪感叹起徽州人的苦,就不禁同情起徽州的女人来了,“徽州女人过得那才真真正正叫做苦!她们刚一结婚,没过上几天夫妻恩爱的小日子,她们的丈夫就要出门经商了,把扶老哺幼c主持家政c垦山劳作的重担,统统都扔给了弱小的女人。不仅如此,徽州的女人还要忍受相思之苦,因为丈夫长期不归,她们一人独守空房,连个说话闲聊的人都没有。我听说,我们老家那里有一个年青漂亮的女子,她十四岁嫁过来,夫家家境富裕,别人都羡慕她,说她嫁得好。婚后,她的丈夫去杭州做生意,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家里。由于家里生活比较富足,也不用她操持家务,不用外出从事劳作,她整天无所事事,过得比较苦闷。没过多久,命运和小媳妇开了一个大玩笑。还没等她生育出一儿半女,她的丈夫一病而殁。本来这家子也是人丁稀少的,这一下子就彻底断了后。她的公公婆婆c叔叔伯伯先后辞世,深宅大院空空荡荡的,就剩下几十间大房子,让她一个年轻娇弱的小媳妇守着。长夜漫漫,孤灯寒月,那种孤独和恐惧,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每到太阳落山,她就立刻将大门c二门c小门所有的门都顶上栓死,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在卧房里熬时间。夜里,她不敢闭上眼睛,黑暗中睁大着一双眼睛,如受惊的小猫。有时,实在无法入睡,就自己跟自己玩游戏,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找来一大串铜钱,将铜钱抛到地板上。铜钱四散着滚到了房间的角落处,她再跳下床来,爬在地板上,双手沿着地板慢慢地摸过去,将铜钱一个一个地摸起来,再穿成一大串。往往等她找齐铜钱并把铜钱穿成一串,这时天也亮了,小媳妇也累得不能动了。她用这种体力上的折磨来熬过一个个漫漫的长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媳妇年轻漂亮的容颜渐渐地憔悴,活泼开朗的笑容慢慢地消失。没有几年,那个小媳妇也忧郁而死了。她夫家的族人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她床头边上的那串铜钱,铜钱熠熠发亮,因为经常摸,刻在铜钱两边的图文都快磨平了!”
说着说着,太夫人自己也神不自禁地哽咽起来,为徽州小媳妇悲惨的命运伤心。胡宗宪早就听说过徽州小媳妇的这一故事,听到太夫人再次讲起这个故事来,仍然感慨不已,陪着太夫人掉了不少眼泪。
“你们徽州人是很辛苦,但你们徽州人靠着吃苦耐劳出人头地。徽州人爱吃苦c会吃苦c能吃苦,这样的优点其他地方的人没法与他们比较的。他们开店买卖,跑运输搞贩运,贸易经商很有一套。”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谢志望开口了,他插嘴道,“但是,你们徽州人中也有败类。他们为了钱财,丧心病狂。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