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五年九月初十,梧州,思安胡同,沉香白。
沈楚预备避过,舒伯周却在门前转过身,他站在台阶上,视线比他的要高,他的眼神淡淡的,没有一丝温度,他说:“沈六少无需回避。”
沈楚也抬头一瞬不瞬的回望着他,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捏紧了自己右手的衣袖,越过舒伯周看向暗的室内,白木素白的背影,他走上了石阶,“好。”
进了屋里,白木拉亮了电灯,转身问道:“你找到了?”
舒伯周将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在阿圆脸上停了几秒钟,快速瞟过沈楚,摇了摇头,“还没有。”
“那?”白木问道。
“师父让我下来的,他说既然在梧州城里,叫我还是回来的好。”舒伯周拉了张椅子,自然而然的坐下了。
“阿圆,去烧壶茶水吧!”白木吩咐道。
阿圆却跑到舒伯周眼前,问道:“道长,小俊哥哥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
舒伯周笑了笑,“河童仍然低沉的很,他在观里陪着她。”
阿圆闻言似是有些郁郁,“这样啊。”他转过身,低了头去了后院。
舒伯周却突然侧过身,看向一直站在门边,静默不语的沈楚:“六少在那儿做什么?”
沈楚拿左手摸了摸鼻子:“你们说事情,我也插不上话,在这里挺好的。”
白木回身,冲他微微一笑。
他于是朝前走了几步,仍是攥紧了右手袖口。
舒伯周显然是注意到了,一直垂着眼望着他的右手,待他走近便道:“六少的右手是受伤了吗?”
白木这才看到他紧攥着的右手,欲要伸手去拉他,他却躲过了,她不禁有一丝怀疑。
“受伤了怎么不说出来?”白木关切道。
“没有受伤。”他摆了摆左手,温柔的看着她。
舒伯周却仍是饶有兴致的望着他的衣袖,问道:“六少方便将袖口挽起给我们看看吗?”
沈楚猛然一顿,垂了眼睫,低声道:“不方便。”
“吱”一声,是阿圆推开后门,提着水壶回来了,他麻利的从柜台下翻出几只茶碗,施了术法去了灰尘,又找到茶叶,冲了开水,看着鲜绿色的茶叶被开水浇灌,在碗中沉浮。
白木抬起手指,口中微动,三只茶碗便凌空飞了过来,不料还未到桌边,竟颤颤巍巍摔落了一只,茶碗碎了,开水溅出,沈楚连忙挡在白木身前,怕滚烫的水溅伤她。
他急忙回过身,问道:“没事吧?”
白木却没有回答他,伸出自己的双手,前前后后,正正反反,看了好几遍。她如今,已经是六魄在身,再不是甫一下山,灵力不足的半只妖身,怎么会,怎么会失手?
她想,是自己分了神吧。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有些惶惑:“没什么。”
阿圆蹙了眉,似乎还隐隐堵着气,嗔怪道:“姐姐怎么了,这么近都碎了,害我又得重沏一杯。”不过抱怨归抱怨,阿圆这样说着还是从柜子里翻出一只茶碗,耐心的又重新泡了一杯茶。
舒伯周虽是不曾开口,却一直观察着白木,他也知道,这时以她的法力,不会出这样的岔子。
她眼中的惊慌,手上的无措,还有沈楚掩藏的右手,他不在的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
阿圆亲手端了一碗新茶,小心翼翼的走着。
白木坐了下来,确实左右难安。
沈楚弯腰拾了碎片,茶水已经渗进了地面,碎瓷片一瓣一瓣,他直起身,将左手手掌中的碎片放在了桌上,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他低着头,看着沾在自己手指上的茶渍,正待拿手帕擦去。斜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右手,他猛然抬起头,挣脱着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