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子
称周家泽是边界庄子,似乎也有些根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家泽就一直属泰州管辖,连说话口音也与泰州城里的人毫无两样。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属泰县管辖,其北线就是从蔡家堡c周家泽c殷家庄c陈家堡向西连接宁乡。后来划归东台县管辖,也是从周家泽向西到颜家庄c校家庄c宁乡,南边则属泰县。四十年代中期,共产党c新四军开辟根据地,周家泽曾先后划属兴化县c兴东县c溱潼县c江都县管辖,不管属哪个县管辖,总是处于边境地区。
解放战争时期,周家泽处于敌我双方斗争的交界处,庄南面两里多处的南汊河成了楚河汉界。南汊河南岸便是圩南区根据地,这就是东至顾家庄c夏家泊c边城,西至校家庄c宁乡狭长的一块地带。南北两处的敌人闻之丧胆,小股敌人不敢贸然涉足于此。
生活在河网纵横地区的人由于信息不灵,很难与外界人交往,不谙时事,难免思想意识落后,只知官场上有忠臣c奸臣之分,社会上则是好人与坏人之分。每当各种外来强横势力侵入时,除了明哲保身之外,还是想超脱了然,或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或迎合奉承,虚与委蛇,或不偏不倚,隔岸观火,或左顾右盼,谨小慎微,或不明事理,鼠目寸光,或逢场作戏,似是而非,或脚踏两船,左右逢源,或趋炎附势,见风使舵,或胆小如鼠,畏葸不前,或执迷不悟,麻木不仁。也许有人说周家泽人圆滑世故,其实是忠厚老实,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寻根究底,得从周家泽庄子形成说起。
清朝初定,百废待兴。泰州城里,皮匠季隐山手脚不停地上鞋子,阴冷的天气里要在短时间里上好十几双鞋子,实在难以完成。他注定回不了九里沟,非要投店住宿不可。他拖着长辫子,但左边耳根上方有点肉色,分明是瘌子头的缘故,显得不怎么和谐。直到天黑之时,他还有好几双鞋子没有上好。
鲍人信c单春礼两个人靠街头卖武艺营生,准备回住处安身歇息。单春礼猛然拉了鲍人信一把,说:“那不是季隐山吗?啊,他挑起皮匠担子怎往那黑店里进呢?”鲍人信大惊道:“不好,这家店真是黑店。季隐山进了这里面,肯定凶多吉少。”“季隐山是我们两人的好朋友,怎能让他在黑店里伤了命?我们俩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搭救出来。”“可是黑店人手多,并且还有高手。在我看来,只能智取,不能强行下手。”单春礼赞同地说:“你说得对。我们先到附近的黄辰载家里随便弄点吃的,到二更天就动手。”
季隐山肚子里添了吃的东西,便被店主安排在最里面的一间房子里歇息。他进了里,一盏点着香油的灯若明若暗。季隐山将皮匠担子往旁边一搁,将那双没上好的鞋子拿出来完成最后的作业。他感到夜色更深了,便用热水洗脚。刚坐到铺上,屋上忽然有响声,他抬头一看,屋上已垂下一条绳子。他正要大喊,屋上的人“嘘”的一声,“别吱声,我们搭救你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屋里便下来两个人。季隐山定睛一看,原来是老朋友鲍人信c单春礼。鲍人信说:“季隐山,你不晓得你投宿的是一家黑店。这香油灯一熄,黑店里的人便来要你的命。第二天早上就用你身上的肉做人肉包子。你晓得吗?这家店生意在泰州城里特别红火,世人都说这跛子街茶馆馍头包子好吃,其实这馆里做的是人肉包子。”
季隐山慌了,脸色发紫,不知所措。鲍人信笑着说:“你别愁,把你的手指头咬破,让血滴进灯榻里。这盏灯只要不熄灭,黑店里就不会来人。我们也就有时间把你弄出去。”季隐山便咬破了手指头,血与灯榻里的香油融为一体,灯火更明了。
单春礼随即上了屋,鲍人信给季隐山腰坎里系上绳子,叫他往上爬,他用手尽力托起他的身子。可惜季隐山笨拙,爬不动,只好放他下来。单春礼说:“把他皮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