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吴茵心乱如麻,她能感到母亲在哭泣。“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吴茵在心中默念。从吴茵记事起,吴彦东便是家里的天,里里外外,大事小情无一不安排妥当,她有时很羡慕自己的母亲,在那个婚姻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母亲是最幸运的那一个,她遇到了那个能够与自己相爱相惜,相濡以沫的人。早年日子艰苦时,吴彦东从未让她受过苦,力气活一点都不用干,洗衣服的水凉时都是吴彦东来洗,所以她也愿意为了吴彦东受些委屈。后来日子越过越好,一家人幸福美满,其乐融融。细心浪漫的吴彦东只要是出差就会给钱湘月带回来一件当地的饰品,整个利州城内,钱湘月的饰品永远是样数最多,款式最新的。每到换季的时候,吴彦东定会请来城里最好的裁缝,给钱湘月量身定做几件新款的衣服,生活幸福的钱湘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年轻得像是吴茵的姐姐。
这一晚吴彦东都没有回来。天快亮时吴茵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着了,她梦见自己的父亲去世了,躺在冰冷的殡仪馆,穿着不合身的寿衣,仿佛睡着了一样。
第二天一早,她被院中的嘈杂吵醒,突然她听到母亲的惊呼:“茵茵,快随我去看看你爸怎样了!”吴茵一个机灵窜起来,冲进院内,院里站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人都一脸凝重。吴茵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她不愿意相信:“父亲是家里的神,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哪怕他受伤了,伤的很严重,我也可以照顾他一辈子。”吴茵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吴茵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钱湘月身边,拉住自己的母亲,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名叫金义,是吴彦东的结拜二哥。他对母女二人说:“咱们现在去看看彦东。”钱湘月呆呆地跟着金义上车,吴茵一直拉着母亲的手,她以为父亲现在最坏也是在某个医院或者医馆。路过一个医馆时,车子没有停,吴茵想:“没事的,这个医馆太小了,爸爸肯定不回来。”路过医院的时候,车子也没有停,吴茵想:“也许爸爸受伤了就近找了个医馆医治,没必要来这个医院。”可是当车子路过城里最后一间医馆时,仍然没有停下,吴茵忽然慌张起来。
这时金义开口道:“弟妹,彦东受伤了,伤的比较重,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说完眼眶红了。
钱湘月没有回话,因为已经没有力气开口,只是越发用力地抓着吴茵的手。
车子驶出城门,来到城外,毫不犹豫地向一条颠簸的小路驶去。
钱湘月突然流着泪失控尖叫:“金大哥,你要带我们去哪!彦东不可能在那!”
此刻,金义泣不成声,根本说不出话来。而吴茵彻底懵掉了,为什么车子开向了城外的殡仪馆?爸爸只是受伤了而已呀!
车子在利州殡仪馆院内猛然停住,吴茵先下了车,然后去扶钱湘月,可是钱湘月依然如一袋水泥般重重地跌在了地上。殡仪馆里里外外都是人,好多人赶过来扶钱湘月,钱湘月颤抖着起身,疯狂地拨开人群冲进殡仪馆,大叫着:“彦东!你在哪?我来了!”
吴茵看着母亲的身影,始终不愿去想发生了什么,金义以为她吓傻了,说道:“茵茵,你爸走了。”
“二大爷,你说什么?”吴茵一脸疑惑地问道,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金义失声痛哭:“茵茵,你爸爸走了,就在昨天夜里,他从他四哥家回来的路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车开进了路边的深沟,今天早上被放羊的老头发现躺在沟内,已经走了多时了。”
“是吗。”吴茵突然听不见什么声音了,径直向殡仪馆走去。殡仪馆内的人们自觉地走了出来,留给他们一家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吴茵在门外就听见了钱湘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彦东,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