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茵恍恍惚惚地走进殡仪馆,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一震,那不是刚才的梦境!父亲躺在那里,穿着梦中一模一样不合适的寿衣,脸上没有一点伤痕,好像睡着了一样。
吴茵由恍惚立刻变得愤怒,她大喊道:“我爸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躺在这!是谁给他穿的不合身的衣服!”说完她狠狠地用拳头砸向殡仪馆冰冷坚硬的墙面,留下一个醒目的血痕。可她并未感到疼痛,她看着母亲拉着父亲冷硬发紫的手哭晕过去,被人扶到了隔壁的休息,她也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也在那里,这是他们无法承受的痛。
吴茵留在这里,看着自己的父亲,昨日还在给自己做饭的父亲,世上最疼爱自己的男人,她心中的神,终于永远成了神。吴茵不敢去拉父亲的手,在十九岁的吴茵眼中,她从未见过颜色如此奇怪的手,完完全全成了紫色,她只敢去摸一摸父亲的皮鞋,擦一擦上面的尘土。吴茵叫来最信任的二大爷金义问道:“二大爷,这真的只是车祸吗?”
金义在吴茵旁边耳语道:“现在先不要说这个,这里人多嘴杂,耳目众多,我们先把你爸的丧事办完,一切再从长计议。”
吴茵吃力地点了点头。爷爷奶奶都老了,妈妈此刻又虚弱不堪,那么告别这一刻就让她一人承受吧。“爸,女儿不孝,不能替你去死,但是我活着,就不会给你丢脸,因为我是你的女儿。”
葬礼开始,哀乐响起,吴家人只有两人在场,确是阴阳两隔。利州城的达官显贵几乎倾巢出动,参加遗体告别的人络绎不绝地赶来。吴茵对来访者鞠躬致谢,她拒绝搀扶,紧咬着嘴唇让自己不会一头栽在地上,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为自己而活。
所有人都在吴彦东的遗体前哭喊几声,吴茵冷眼旁观。利州县长李公元上前对遗体鞠躬,然后走到语音面前,拿手帕抹了抹眼睛说道:“孩子,要坚强啊,以后吴家就靠你了。”吴茵没有说话,回礼后不再看他,心想:“这件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这个仇我今生一定要报!”
还有一个乌树森,在吴彦东的遗体前哭得真叫一个死去活来,哭完后来到吴茵面前,刚要将手搭在吴茵的肩上,吴茵直接闪开,让他好不尴尬。乌树森的嘴抽动一下说道:“大侄女,以后有困难跟叔说。”吴茵冷哼一声,说道:“乌叔,走好不送。”乌树森的脸瞬间黑了。
就这样人来人往,吴茵陪着吴彦东看尽了人生百态,仿佛冥冥中吴彦东在教她识人品人。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刻。可惜那时吴茵还不懂得如何好好告别,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看着父亲没入熊熊火海,不一会儿就化成一捧白灰,她将他细心地装入一个精致的紫檀木格子,合上盖子的那一刻她哭了,哭得痛彻心扉,肝肠寸断。“爸,我该怎么办?家里怎么办?”吴茵在心中一遍遍呼唤,不知是在问吴彦东还是在问自己,总之没有答案。
晚上回到家中,只有一些亲友还在,按照当地的习俗要给过世的亲人送钱花。吴家院内已挂满了黑纱白绢,院子中央堆满了纸钱和贡品。仪式开始,火光瞬间映红了天空,金义在吴茵耳边说道:“茵茵你来说,爸,西天大路有三条,你走中间那一条。”
吴茵本以为自己已没有力气,没想到一开口声音不仅惊到了众人,也惊到了自己,如果可以,应该将那声音形容为惊天地,泣鬼神:“爸!西天大路有三条,你走中间那几天!爸!西天大路有三条,你走中间那一条!爸!西天大路有三条!你走中间那一条!”吴茵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苍穹喊了出来,最后一句因哭泣而颤抖,让在场所有人为之动容。
这时吴永寿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彦东!我的儿!西天大路有三条,你走中间那一条!”吴茵回头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爷爷,他是如此的坚强,令所有人钦佩不已。一生见过太多风浪,老了还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