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疼”
欧阳章华感觉自己似乎又活过来了。他其实并不常喝酒,酒量更是有限。这一场宿醉让他很多事记不起来,是屋外槐树上喜鹊的鸣叫从那圆形窗户里传进了他的耳朵,将他从嗡鸣的混沌中提拉了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嗡鸣的混沌气。他抬了抬头,看到圆形的窗口外阳光还不算耀眼,估计应该还是上午日出不久。他安心的趴在温暖的床上,枕头c被子散发的清幽香气,连同那扇圆形窗户,让他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母亲的怀里。无论外面的风雨多大,在母亲的怀里就什么也不担心了。
可渐渐的,这清幽香气c那圆形窗户,让欧阳章华慢慢紧张起来。糟了!这里不是他自己的房间,是扶慈的房间!欧阳章华瞬间清醒了起来。也正在这时,一只柔软光滑的胳膊从里面伸过来,环住了他的腰,听见扶慈的声音在身后慵懒地说:“小心凉。”
张扶慈记得的比欧阳章华记得的多,张扶慈全部都记得。当张扶慈看着欧阳章华即将远去的背影时,她突然想起来,那棵槐树下还剩下一坛女儿红,成人香那天父亲张泽升挖出来一坛,剩下的那坛本该等到她出嫁的那天才会出土的。这一坛女儿红,等不到她出嫁的那天了。
和章华喝了吧,趁自己醉的不省人事,醒来看不到章华的身影,就好像他从没有来过一样,就好像所有源自闵湾山祭母那天到现在关于欧阳章华这个傻大个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让她趁着烂醉,给自己醒来后独自要面对的这个世界一个理由:她张扶慈从来不曾被这个世界爱过,母亲不曾给过c父亲不曾给过,就连傻大个也不会给!
在那棵槐树下,欧阳章华挖出一个深褐色的坛子,从里面倒出的酒黄澄澄的。张扶慈倒满了一杯,喝了一小口,递给章华,章华接过去一饮而尽。张扶慈又倒了一杯,眼泪已经滴进了酒里。她又是喝了一小口,递给章华,章华接过去又一饮而尽。此刻,纵然张扶慈递过去的是毒药,章华也都看也不看,全都喝了下去。如此两人喝了三杯,张扶慈停下来抹抹眼泪,模糊中看到章华手脚有些不稳地自己拿酒倒了起来,就算她有意阻拦,章华还是一口气喝了十几碗。
“我其实不能喝酒。”章华说,“我最不能做的事,就是喝酒,小家伙不能喝酒。”
“我听不懂,我不管。”扶慈哭着说,“我什么也管不了。”
章华哭了,哭得更小孩一样,似乎有天大的委屈和不幸,比这个刚刚丧父的少女更为艰难。扶慈心想,到底是谁该安慰谁?张扶慈凑过去,把他沉沉的身体抱在怀里,他像个孩子一样不安地在她怀里躁动。
张扶慈觉得,章华应该已经醉了,她也或许醉了。她用一种淡淡的,略带悲伤的语调问了一句她这辈子仅问过一次的话,心里想着,他现在给的任何答案,她的手臂都能为他支撑到天亮。
张扶慈没有去看欧阳章华的眼睛,似乎在问一个和她无关的问题:
“傻大个,你爱张扶慈吗?”
欧阳章华已经没了一些意识。他只觉得,张扶慈这一问像是一根箭,直接戳进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想回答她“我爱,我很爱很爱你,比日月星辰都爱,比千山万水都爱”,但所有这些语言,似乎都让他觉得不够真切,不够饱满,不够分量。他嫌点头不够明确,嫌语言也不够明确,便在张扶慈晕眩的诧异中,做出了这个令人恐怖的从未在人前做过的举动:
欧阳章华冲着张扶慈笑了一下,嘴里轻声说了句“不要害怕”,接着,便抬起右手来,伸出食指和中指,缓缓朝自己眼睛递过去。他的左手安抚着张扶慈紧张发抖的背,中指对着右眼,食指对着左眼,慢慢挨着了自己的眼皮。两根手指只轻轻一抖,张扶慈还来不及晕倒,便看见欧阳章华的手心里有着两颗洁净的眼珠。欧阳章华轻拍着张扶慈的背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