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停了,仍旧轻轻地说“不要害怕”,腾出手来将右手手心里的眼珠,慢慢放到了张扶慈的两个耳朵边上。当眼珠靠近的时候,张扶慈觉得似乎有两道暖风分别从耳边吹来,其实只在一瞬间,但张扶慈觉得世界仿佛沉寂了好久,陡然间,当欧阳章华的眼珠落到自己耳朵边上的时候,外面的声音被放大了几十倍,一股脑传到张扶慈的耳朵里。在这几十倍的声音中,张扶慈听到了一阵最清晰c最坚定c最响亮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快速跳着,是那么有力量,那么有渴望,那么紧张和激动。张扶慈分不清这心跳声是来自对面这个人还是她自己。慢慢的,这阵心跳声音慢慢弱了下去,欧阳章华又将眼珠放回了自己的眼眶里,再看时又和刚才一模一样。
欧阳章华睁着大眼睛仰头看着张扶慈,说:“你问我爱你吗我我用这样的心跳回答你。”
张扶慈不敢放下欧阳章华,又不敢抱紧他。她不多的酒意已经全没了,头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混乱。张扶慈想和自己说,刚才不过是一个梦,但梦境太过真切了。成人香那天的梦境,章华夜出的那个梦境,前几日张泽升魂灵西去的梦境,一阵想了起来。
这些,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张扶慈猛然看见,从欧阳章华的左耳里,突然冒出一个泡泡,晶莹剔透的泡泡,里面闪着点点星光。这不正是成人香那晚,她在松鹤楼天字九号房内看到的泡泡吗?泡泡从章华耳朵里慢慢出来,变大,带着一股酒气。张扶慈刚想凑过去看,泡泡却又“呼”地缩了回去。她将耳朵贴在欧阳章华的左耳上,里面传来轻微的,熟悉却又朦胧的几声:
“嗨一呲一嗨一呲”。
那个大耳朵兔子的声音。
张扶慈再看怀里的欧阳章华,仍是咧嘴笑着,刚才摘下来过眼球,现在的确是睁着眼睛在看着自己。
过了许久,张扶慈才想起来问:“你是”她想问“你是人是鬼”,但又害怕。
欧阳章华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人,我是个收脸人。”
张扶慈瞬间想到了父亲张泽升日夜为难的那句经文,“善耳收脸人”。可,即使欧阳章华这样回答了她,张扶慈还是觉得还没回答一样。
欧阳章华是人,又不是普通人;不是鬼,是收脸人。
“什么是收脸人?”
欧阳章华突然沉默了。是啊,什么是收脸人?他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过往的记忆胡乱冲击过来,让他难以回忆起事件的开端。张扶慈和父亲张泽升不一样,她只想知道眼前这个用心跳说着“我爱你”的男人的全部故事。她一句一句的问,他一句一句的答,总算知道了收脸人的最深处秘密。
“死亡,是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事情。世人忙忙碌碌一辈子,都是在为死亡做准备,准备那份迎接死亡的心情。”
欧阳章华开口说的这两句话,让张扶慈觉得分外陌生。人世间的轮回很难有人说清,即使是欧阳章华,也并不完全清楚人死后的事。他只知道,当他亲眼看到父亲欧阳庭拿他的眼珠和章华的进行了互换,然后再将他额头天眼处的一块脸皮贴到了章华额头天眼位置,便被父亲说完成了收脸人的传递。这种传递,欧阳庭也经历过一次,从欧阳章华的爷爷欧阳米那里。
那次传递后,欧阳章华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收脸人,专收“戾鬼“的活人。他总算知道了他灵敏的听觉的用处,除了偷听别人的谈话,真正的用途是去听戾鬼的呼吸。那是常人无法听到的响动。
所有这一切,早在欧阳章华周岁的时候便做了选择。所有的收脸人,都是天选之人。欧阳章华身为收脸人,已经快二十年了。
张扶慈最先从欧阳章华那里知道的是,收脸人并不是个普通人。就如同她刚才亲眼看见的一样,收脸人可以随意取出自己的眼球和天眼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