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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立言第一个接见的客人,乃是个五十几岁的老头。身上穿了件半新不旧的估衣,虽然大小可体,可是老人怎么待怎么别扭,显然穿不惯这种衣服,如果不是为了见宁立言根本不会如此打扮。勉强为之怎么都不舒服,在宁立言面前坐立不安,总是找不到一个满意的坐姿。     他的一只眼睛是瞎的,说话声音沙哑,仿佛喉咙里总有一口痰顶在那。但是其一旦开口说话,自有一种顾盼自雄的气势,底气比宁立言只大不小。     “人都说青帮一条线洪门一大片,实际上青洪两门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强多少。洪门子弟见面,必然要彼此盘道论一个大小,谁是正宗谁是嫡传,自己弟兄为了这个个大小就闹得伤交情。青帮虽然不论这个,可是个人挣钱个人花,为了地盘钱财同门相残手足相杀,自己的老头子也管不住。所以不管是青帮还是洪门,全都没办法一统。就拿天津卫来说,本地大小锅伙家里家外加起来足有百十个,在三少爷出头之前,各过各的日子,不管是袁彰武还是刘光海,谁都是吃自己那一片,不可能管住所有人。再往前推,当年李二爷李金鳌在世的时候,固然名头响亮,也没法镇住整个天津。上下角的混混不过话,东西头的混混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可我们叫花子就不一样了。凡是花子就得听团头的,否则活活打死绝无宽恕,想当初明朝的大学士严嵩,在朝廷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等到要饭的时候一样得听团头的吩咐。三少爷可以去问问,天津卫的大小花子不论文乞武丐,叫街擂砖还是耍牛胯骨的,谁看了我魏瞎子魏老四这根打狗棒敢不听令”     说话间老人想要去拿起那根象征他身份权威的打狗棒,随后就抓了个空。接着才醒悟过来,现在自己是在茶楼,不是在自己的花子营里,这东西带不进来。只好悻悻地挠挠头皮,又因为是刚刚洗过头找不到虱子,就更是有些沮丧。     不管他嘴上说得多硬气,宁立言如今成为天津地下皇帝,他这花子头也不敢招惹。见面之前照样得按对方吩咐沐浴更衣,打扮成个体面人样子,离开花子营来到茶楼见面。只此一事就说明彼此身份地位的高低。     陈梦寒体贴地递了一只香烟过来,又划了火柴给魏瞎子点燃,让他得以化解尴尬。魏老四点点头,朝陈梦寒一笑:     “这活人比那画报里可俊多了。我们花子看不起电影,可是陈小姐的海报我们是没少看,不少年轻的花子都管你喊仙女。今个能让仙女点烟,是我的光彩。就冲你这根烟,今后谁敢找你麻烦就让人给我送信。我们这帮臭要饭的别看没能耐,但要是想收拾谁,谁也就别想过好日子。越是兵荒马乱的年月花子越多,天津市花子成千上万,要按人头算,我老头子也不见得就比那帮师长c司令管得人少。这么多人铁了心找一个人麻烦,就算是市长或是议员都好过不了。”     他又看看宁立言:     “要说花子和混混,井水不犯河水。您帮里有事,说句话我们都给办。我的弟子徒孙谁要是犯了王法扰了良民,三少爷按律治罪我们绝没有二话。咱们两边犯不上见面。不过宁家从老太爷那辈就行善,粥场赈济应有尽有,我年轻时候也没少喝宁家的粥穿宁家舍得衣裳。前者过年的时候三少爷又在英租界筹建粥棚,让不少花子多活了一个冬天。这个人情我得还,您老说这个事吧,我也得答应。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了,马路上那么多人,怎非得找花子虽说我们的命贱,但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天津的乞丐自成一派,势力非同小可。租界还好一些,华界的大户人家,不管是巨商富贾还是下野官僚,凡是婚丧嫁娶红白宴席,必要给三种人下请帖:第一就是管理本地所有乞丐的团头杆儿爷;第二是管着城市所有厕所清理,掏粪工人的“粪小儿”也就是粪霸;第三就是靠三只手吃饭的“高买”头目。     这三位别看社会地位不高乃至有的未必能见光,可是请帖邀请必是做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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