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露沾草,朝阳初上。
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似乎刻意放轻,但段元亨还是瞬间翻身,睁开了眼。没有半点睡眼朦胧的神态,神情饱满,以如今的身体状态,每日只需睡上一个时辰便足以修养心神。这些年遇到的歹人仇家多如牛毛,行走江湖练就的就是一副警惕性,丁点声响便可察觉,否则不知就会在那个旮旯里睡梦中丢掉了性命。
“少爷不再多睡会?”进门的贴身丫头白尹儿端着装满清水的铜盆,有些诧异的说道,似乎少爷比她预想中醒来要早上许多。
“不了,今个事儿多着呢。”段元亨伸了个懒腰,身子一跃从床上蹦达起来,没个正形。接过贴身丫头递来的脸帕,洗漱一番后,一身亮绸面的乳白色长袍,腰间系着蓝玉带,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羊脂玉发簪束起,脚下蹬着白鹿皮靴,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扮相,着实耀眼。
古人道:父母在,不远游。
这一走就是六年,那心肠柔软如絮的娘亲不知多少个夜不成眠,做子女,已是大大的不孝。得知爱子终于舍得回来了,这整个恒州身份最尊贵的美妇人强忍着带着女眷们去城外十里相迎,但恪守礼道的她又深怕书简理贤们看待自己的儿子指指点点,背地里嚼舌头。
什么不孝,自个的儿子就是天底下最宝贝的,哪由得外人说道?但终究人言可畏,况且自古没有父母迎子的说法,于理不合。好不容易等到儿子进门,再顾不得矜持的州主夫人秦弱水死死将儿子抱在,泣不成声,身后叱咤风云的州主段千鸿不管怎么劝道,就是不肯撒手,仍是怕儿子野了心又要离家而去。
段元亨整理了衣冠,带着丫头尹儿向父母院居而去。他丝毫不怀疑,若是再晚些时候,母亲大人可就要亲自上门,带着一堆婢女端着漱物,早膳床前伺候了。
在西厢与离别多年的父母一同用早膳,没啥太多讲究,一等丫鬟白尹儿按身份原本是远远没资格上桌的,只是段元亨开了个口,秦弱水也十分喜爱这个伶俐乖巧的丫头,便特别恩准了一同用膳。秦弱水早早便起寝,仅带了一名手脚最麻利的丫鬟去了不知多少年没有凌驾的厨房,只为了亲手给那宝贝儿子做顿可口暖胃的早膳,倒是把厨房忙碌的庖丁厨娘们吓的不轻。
在市井江湖的印象或想象中,性格乖张且不近人情的州主段千鸿是个气势深沉如山河湖海一般的威凛男人,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其实为数不多的那一撮知道“内情”的人深深不以为然,尤其是饭桌上闷头应对秦弱水凶猛夹菜“攻势”的段元亨,对这种天真的看法嗤之以鼻。
州主之威?还威震天下?威个屁啊,还不是跟在小爷屁股后头平是非,打不得骂不得,有气也自个憋着,实在闷不住了就随便找个理由朝手下人发泄,不就是找个份量足的江湖高手打上一架,算算来,威望都是被家里儿子气出来的?不知那些家臣干将与江湖高手们知道其中缘由,作何感想。真别说,离开的六年里,这位传闻一掌可开山裂石的州主老子,与江湖上为数不多能够匹敌的高手交锋事迹少了许多。段元亨朝乐此不疲夹菜的娘亲笑了笑,娘亲就是尊大菩萨,救苦救难继续埋头苦吃。
段千鸿无意睹了一眼儿子乖巧讨好的嘴脸,再看自己碗中空空,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子面前都要堆成了山,想到寻常自己都没这般福气,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酸溜溜的道:“你娘最是疼你,天不亮就起来为你亲自张罗吃食,这一桌子菜,还做了你最爱吃的枇杷糕,恒州哪来上好的枇杷,你娘专程命人从旧晏地购置的名贵苗种和沃土,在后山自个种枇杷树,对下人手脚还不放心,隔三差五就要去看两眼。就是你这没良心的混小子走的那年种下的,你娘知道你爱吃枇杷,心一狠种了一片,只是恒州气候不适宜,种了一片死一片。或许是你娘下的苦功夫让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冬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