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早八点，查房。

    值班医师是印跃，牧远风也来了。护士则是李欣和护士长金云，还有两个护工。

    印跃拿着病历夹说道：“先生，我们首先需要检查一下您的心智状态。谢谢配合。”

    说完，他扫了一下病历上的个人信息，声音平稳地说道：“先生，首先，请说一下名字。”

    元沫看着印跃，表情平静地说道：“高志远。高大的高，志存高远的志远。”

    高志远曾经这么做过自我介绍。

    印跃眼睛一闪，拿着病历夹的左手紧了紧。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看过病人恢复意识后的全部监控录像，没有发现明显的人格切换导致的行为变化。

    一般双重人格患者在主人格和子人格之间切换时，性格会大变。而且因为彼此不共享记忆，所以由子人格元沫切换到主人格高志远后，高志远应该会感到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待在现在的环境中，并会通过明显不同之前的行为表现出来。

    右边的牧远风眼神一闪，目光完全聚焦在病人的脸上，在额头、眉毛、眼睛、脸颊、嘴角之间缓慢游移。

    他研究过高志远和元沫的个人资料。高志远的心智水平一般，偏感性，缺乏独立思考能力，思维系统性和深度不够，容易臣服于权威。虽然他做过短期的网店客服，但面对权威压迫，尤其是具备理性专业能力的权威，会因为自卑而很难镇定地说谎。

    而元沫完全不同。他精于编织谎言掩饰自身，思维则非常坚韧、独立，学历很高，不盲从任何权威。因为患上特殊疾病，长期遭到主流社会的排斥，所以还有一定程度的反权威情结。如果他要撒谎，一般人很难发现。

    病人现在的脸非常平静，没有肌肉紧张。他的眼神很静，没有任何躲闪的态度，也不显得刻意。这可以说是为了掩饰谎言而做出来的假象，也可以说是大病之后的虚弱无力。

    实际上，元沫昨晚开始盗汗。

    护士长金云没有什么反应。精神科的病人很多天赋异禀，擅长撒谎。她还记得之前305病房的一个反社会人格障碍病人，叫做金诚。一直装可怜，说自己小时候经常被爸爸酒后虐待，吊起来用皮带抽。那声泪俱下、痛不欲生、楚楚可怜、边说边抽搐的模样，谁见了都会伤心。

    因此，每逢家属探视后，其他病人但凡有点好吃的都送给他了。结果有一天，可能是觉得自己完美地欺骗了所有人包括护士、医生，非常地有优越感，他竟然在一次团体治疗的过程中，自吹自擂，还说小时候爸爸每次喝醉后都被他偷偷灌尿。

    真是伤透了大家的心。

    护士李欣交接班时匆匆了解了病人现在的情况。对于病人能够恢复心智，她感到高兴。她看了看病人形销骨立的脸，舒展、摊开的双手，伸直的双腿，完全没有之前的疯癫，还真是不敢相信。

    她不太明白精神错乱跟人格解离之间的转变基模。不过精神疾病伴生现象很常见。有人表面看起来是自恋，可往下挖掘，发现是抑郁，再往下挖掘，发现原来是边缘性人格障碍。可能同时还有其他的问题比如ptsd。所以，也许病人早就人格解离了，只是被重度精神错乱的症状掩盖住了。

    反正，真是很麻烦。

    身高一米八六的护工郭霖瞄了一眼病人。太瘦了，跟火柴棍似的，万一乱动，只能抓关节了。

    印跃看了一眼牧远风，继续说道：“好的。那我们继续。请问你的出生日期具体是哪一天？”

    元沫心里有些慌。

    在鼎信网店上班期间，高志远在办公室切过一次生日蛋糕。关门关灯，一片漆黑，大家齐唱生日歌，然后开灯大亮，嬉闹一番，从办公室追打到仓库，又从仓库追打到办公室。他没有被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