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样上完高中，去了浙林大学，然后提前一年毕业，顺利应聘去互联网公司上班。但他无法与人建立基本的同事关系，总是躲躲闪闪，所以又怎么能正常地开展工作呢？

    他不断煎熬，反复换工作，换行业，或者白班或者晚班，直到成为一个完全的体力劳动者，仓库工，人偶，体检实验室夜班兼职工，夜班看守，等等。他甚至考虑过去做深山守林人。

    不管怎么样，现在他好了，完全的好了，甚至都不近视了。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戴任何隐形眼镜。他又开始抱怨，为什么不对自己狠一点，不早一点跟人好好打一架。

    吃晚饭的时候，喂的依然是营养粥。一取下牙套，元沫立刻尽量清晰、连贯地问道：“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张拉拉有点无奈地说道：“应该快了。”

    元沫问道：“护士，为什么绑我？”

    张拉拉道：“之前你情况严重，没有自控力。我们怕你身体受伤，所以才绑住你。”

    元沫道：“护士，为什么我会得精神错乱？”

    张拉拉道：“急性的，可能是一时压力太大。”

    听到此，元沫更加认定：精神错乱是他怪病突然治愈后留下的后遗症。

    他又说道：“护士，我的喉咙受伤了吗？太哑了，不像我的声音。”

    张拉拉道：“很快会恢复的。”

    元沫想了想，说道：“护士，你可以摸摸我吗？”

    张拉拉微微皱眉，问道：“你发烧了？”

    元沫尽量按捺住兴奋，说道：“没什么。就是很久没碰过人了，想感受一下。你可以摸摸我吗？摸摸我的脸，最好左右脸，额头都摸一下。”

    张拉拉用手指碰了几下他的脸。

    元沫眯着眼睛叹道：“感觉真好。”

    吃完粥后，张拉拉要帮他换纸尿裤。气氛一度很尴尬。元沫一直憋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开口，脸就红了。等门关上以后，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张拉拉把摸脸要求写在病历上了。写完后，她想起已经死掉的植物人元沫。当初官方对外公布的案情经过是高志远意外伤害，导致元沫变成植物人。然后高志远重度精神错乱，被强制医疗。元沫则在大概一个月后脑死亡。

    没有公布但院方知晓的细节是，元沫患有不能接触皮肤的怪病，所以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意外身体伤害。张拉拉猜测刚才主导意识的人格是元沫，并且不能接触皮肤是身体反应，神经病变，不是心理作用。否则的话，子人格元沫应该还是惧怕皮肤接触。

    晚上七点半服完药之后，元沫感觉非常困乏。几分钟之后，他睡着了，进入一个又一个梦境，直到天亮。

    梦很激烈，情节类似，都是元沫和高志远没完没了地厮打。一会儿在山上，一会儿在湖里，一会儿在马路上，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儿在地底下。两人有时是巨人，有时是猛兽，有时是两团火，有时四不像，不死不休，直到两败俱伤，无法动弹为止。

    第二天早六点被护士叫醒的时候，元沫全身疲乏，筋骨酸痛，好像爬了一晚上的高山。他能记起的最晚的一个梦，是自己被高志远按在臭水沟里面淹头，接着反过来，如此重复。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八点半查房完成后，元沫第一次从约束床上下来。尽管被两个护工左右搀扶着，他还是颤颤悠悠的。他对自己羸弱得走两步就会气喘吁吁的身体感觉非常陌生。他经常会脚步踩空，够不到近在眼前的东西，甚至五个手指头打架。

    他的双手瘦得只剩下骨头，好像扎在一起的竹子。体重测量结果是七十九斤。他努力回想之前的体重。想不起来，但至少一百三十斤是有的。或许至少有一百一十斤。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