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对做的事没有把握，俞清隐最近总是觉得心慌，有时甚至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秋葵，你说我这样做对吗？”俞清隐在内室拥裘而坐，长吁了一口气，慢吞吞地随口问道。

    “骨肉之亲，人之常情，怎么会不对呢？”窦秋葵不解地说道。

    “我也说不上来……”隐隐约约，总觉得什么地方要糟糕，“荀卿怎么还不回来？”

    窦秋葵哪里有那么多的心可忧，当下哈哈一笑：“荀师哥才走了半个月，哪里就能回来？”

    “是师父糊涂了……”

    半个月……俞清隐默然。再怎么担心，现在都已经于事无补了。张无陵是李国皇后，自己效忠大俞，双方终究还是站在对立面上。冒然叫荀卿与张无陵联系，这个选择实在是不明智。但愿一切顺利，但愿荀卿能逢凶化吉。

    “入宫。”俞清隐认为有必要让张寒知道她愚蠢的决定。

    气闷无奈的她刚进门便一把扯掉了假胡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张寒满面讶然。二人为避嫌疑，一向极少公然单独相见。

    俞清隐摇了摇头，长跪不起：“陛下，臣……臣有过失，不敢隐瞒。启奏陛下，派去李国的使者荀卿，怕是要有辱使命了。”

    “谁能保证事事成功呢？”张寒并没有俞清隐那么在意得失。

    “不。”俞清隐抬起头，神色看起来颇为痛苦，“我私下交待荀卿去见张无陵了……”

    张寒闻言叹道：“这也是应该的。此事若不是你一手操持，不给我半分余地，我绝对会更加冒失。”无陵是他们的女儿，做父母的，哪能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他只是未得时机而已。

    “当然不应该。我既然以王靖的身份在此，便不该受从前的私情所困。”俞清隐呵呵冷笑，坚决地说道，“我既然受私情所困，便不该再以这样的身份留在这里。”更不会对霸业有半分助力。

    张寒闻言大惊，勃然变色：“你要走？”

    俞清隐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没错。你比我更重情，我要帮你，帮我自己去了结这些私情。吴文是个聪明人，又熟悉大夏的底细，接替我的位置是再合适不过了。现在新朝气象未成，我会在大俞再待个五六年，待一年后官制完备，我便让贤空出相位，不再置喙于朝政。你放心，等我把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后，我就回来找你，白头到老。——吴文有鹰顾狼视之像，只怕非是池中之物，切不可重蹈曹魏之祸，储位还是要早做打算。”

    “你为什么总是要独自承担一切？我张寒是那么无用的人吗？”有些话他在心里憋了很久。他是男人，本应该是他护着她的。

    “我有我的承担，你也自有你的承担。励精图治，还天下一个太平，百姓一个安居乐业。这才是你做为君主的责任。”也是为了成全我自己。俞清隐暗地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张寒悠悠地说道：“放心。只是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我会尽快的。”俞清隐就着张寒的手站起身来，竟露出了些许小女儿的情态，“咱们至少还能有五六年的时间在一起。为了以后能再见面，善自珍重。”

    张寒顺势搂她入怀。她年己不惑，他则岁过半百。不求柔情蜜意，只求相伴入土。

    俞清隐悄然拭泪。如果张家没有被抄，张寒依旧做他的公子，如果自己一辈子都是林珺瑶，顺着家里的意嫁人，相夫教子，他们未必有缘相见，更未必有缘相爱相守。但那样也许能得一世平安。如血的爱情，惊天地泣鬼神。她愿意用自己一世平安来换，可却不愿搭上对方的。

    “我相信荀卿。”除了这一句话，她实在无能为力。

    张寒点点头：“我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