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俱寂,云景二王对看一眼,沉默不语。
傅怜之双眸低垂,神色不明。
大哥跪坐在案头之上,一手撩起袖摆,另一手拿着长长的酒勺,轻轻地从酒槽中勺起酒水注去杯中。
酒色清亮,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接着轻声道:“身为人臣,当知皇命难为。无论是身在朝中还是身在地方,都是为皇上效力,为百姓谋福,又何需嗟叹感怀呢。”
他把酒杯微微举高,朝祁珏示意道:“祁相以为呢。”
祁珏收扇,只手负于身后,漫不经心地走到大哥面前,弯腰拾起案上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随着酒盏碰的一声被叩放在案上的声音,只听祁珏淡淡道:“文侍郎此言欠妥。”
室内之人皆被他这四两拨千斤的话惊住,就连斐利古都侧着身子看着祁珏。
大哥淡淡一笑:“靖轩洗耳恭听。”
祁珏直起身子,眼中迷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大昭建国七十余年,自太祖始有科举。历经两朝,到如今,科举始有雏形。但请侍郎遍寻朝廷内外,真正出于寒门的,又有几人?”他这话掷地有声。
众人不免垂头暗思,半晌,大哥满脸严肃道:“自建国算起,真正出身寒门却又身居要职之人,不过寥寥三人。”
仿佛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祁珏勾起唇角,白皙的脸上洋溢着万千光华:“文侍郎所言不错,这三人中有一人业已仙逝,还有一人正是屈屈不才在下,还有一人”
他顿了顿,回头盯着跪坐着的大哥,一字一顿道:“便是令尊文蓟文大人。”
“令尊之才,在祁某之上。如此一个有才之士,不能放任他在合适的位置,施展他的才华,是大昭之憾,是天下百姓之憾!”
我不止一次在别人口中听见对我爹的溢美之词,却从未想到祁珏这样年少轻狂的人,都这样夸赞他。
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不论我爹为什么被惠帝贬谪,他都是一个好官。
自他上任起,觐州便从一个不毛之地变的丰饶富庶。在觐州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说起文蓟,没有一个人不竖起大拇指,说文大人是一个好官的。
作为大昭的子民,我为大昭拥有这样的官员而欣慰;作为女儿,我更为拥有这样的父亲而深感自豪。
我看着祁珏,他亦看着我,我们在彼此眼中读出了同一种东西。
他一转折扇,扇柄啪地一声敲打在桌案上,接着道:“有多少寒门第子是把文大人当作信仰来看待的?”
他淡淡发问,却不待众人回答,抢着续道:“本相便是一个。”
“现下虽然有科举一制,名为选拔人才,其实朝中权利还是被氏族大家把控着。文有王氏,武有霍家。司徒王守廉清正廉明暂且不表,可日后呢?”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
除了斐利古,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现在朝廷中勉强维系着平衡:以王守廉为首的王家和以霍荆为首的霍家,以及以祁珏为首的寒门子弟构成了整个官员体系。
表面上三足鼎立,但王守廉年事已高,日薄西山若王守廉一去,王家再找不出能够与手握兵权的霍荆分庭抗礼的人。而祁珏这边,大多出身寒门,根本找不出可以在朝中说得上话的人。即便祁珏再厉害,都不可能敌过霍家。
倘若王守廉一死,朝局必然动荡。
我都能想通的道理,在场的人又有那一个人会想不通呢。
特别是大哥,更是眉心紧促。
傅怜之若有所思的看着祁珏,祁珏偏头,电光火石之间,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我说不出原因,但我就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