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并不识得这个比自己年长的宦官是哪一宫里的,只听那人问道“可是武氏?”
武霓裳瑟缩着,点点头。
那人没来由地摇摇头,酝酿了半晌,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继续道“昨儿夜里,太上皇在上阳宫薨逝今早侍女进殿伺候洗漱时才发觉,那会,人已僵硬了,只在枕边留下一道遗旨”
原本就被寒风吹得微微发颤的身子猛然一颤,那宦官以为是她极冷而打的寒战,却见她连手指都是发抖地将身上单薄的袄子紧了紧,似乎这样多余的动作可以使愈加入心的冷意去掉半分,而最终,她只重复着颤声道“太上皇薨了?”
内侍看着她僵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道“我是奉了皇后的懿旨,带姑娘出去送太上皇最后一程,这也是太上皇最后的遗旨。”
八十二岁的武则天病逝,政坛风云一生的她,只终结在了一端无字碑,功功过过,尽是过眼云烟。
武霓裳不曾想过,数月前的那次见面竟是诀别,她所想所说,如今只能在她陵寝前无声诉说,而武则天带给她的,只剩下离开她的庇佑,在后宫里如履薄冰般的生存。
下葬那日,帝后皇嗣,文武百官皆披麻戴孝,空荡的城郊外哭声震天。所过之处,连长安城的百姓也跪地痛哭,撇开她曾经的狠心毒辣,对李唐皇室的迫害不说,于大唐盛世而言,她的存在也是至关重要的。
百官祭拜时,武霓裳并未瞧见她心心念念的李隆基,大概是他也并不愿意见着她,武霓裳这般想着,抬起眸,才发觉身边站的是她许久未见的伯伯武三思。武三思看见武霓裳时只觉得眼善,又哭的梨花带雨的,一时未认出,倒是武霓裳一眼便了出来。
祭拜完后,皇帝便带着众人回了宫,其他的官员都回了各自的府上,剩下的便是一些武则天的近亲,留在宫里守灵。用过了午膳,武霓裳趁着机会闲逛着久别的御花园,以期回暖从前种种,不觉却已行至梅园。
武霓裳望着梅园外的月拱门,只能瞧见一段弧形的视野,似雪的花瓣在风中摇摇欲坠,鼻尖的味道如此熟悉,是她腰上的梅花香囊与那段熟悉的沉香气味的结合,那背影临风而立,气度翩翩,明明是那样诱人,明明那样喜爱一园子的梅,她却始终没有勇气迈下脚步,她太害怕了,害怕面对,害怕他的心如玄铁,于是脚步转动方向,趁着他的走神,欲要离去。
“这么久未见,如此时机,为何不言不语就要走?”她不知,李隆基早早料到她会来此,他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守株待兔罢了。
武霓裳没有停住脚步,李隆基有些意外,先她几步挡在了她跟前,却见她瞳孔已经通红“我当你不愿意见我”她道。
李隆基躬身,最终还是忍不住地轻轻揉了揉她的眼眶,似是有些肿了“你是难过祖母的去世,还是怨恨我这么久没有将你从禁苑接回来?”
武霓裳扯开他的手,合了合眼才发觉眼睛胀的厉害“我没有,明明该是你恨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野心,可我未曾想过要真心帮你,是我该死,如今你由着我自生自灭,也是情理之中。”说罢,提起襦裙如逃亡似的跑开了。
李隆基未料到她如此说,以至于这一刻他有些懊恼自己始终记恨她那时的算计,事实上,她有着同他喜欢的王姝嬑一样的性子,如此直爽坦率,敢爱敢恨。
然而是么,同他喜欢的王姝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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